('萧琂听了不以为然,他点了几名少女:“去各位大人身后,坐着伺候。”“是。”有女人上前给裴砚行礼,待她想走近斟酒,却被裴砚极冷眼神一扫,也就不敢有任何动作。状元百里疾和榜眼祝清舟,同样僵坐着。这回陛下钦点的前三甲,都是寒门出身,一朝鱼跃龙门,却还未适应这突然而来的功名利禄。萧琂宴请,本就存了拉拢的心思。虽然他自信,他被父皇重用,日后成为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依旧想使些手段把人拉拢才安心。却没想到,这回竟请了一堆木头来琼花楼热闹,就算姑娘卖力讨好,半天不见成效。他当即连喝酒的心思都淡了。宴饮过半,萧琂劝了半天,裴砚不过是用茶水沾了沾唇。他只当他是五姓长子,高傲些也理所当然。萧琂搁下筷子,伸手接过一旁侍女递上的热帕子,擦了擦手,视线看向百里疾。“不知百里兄,是哪里人士。”百里疾没料到大皇子会问他这个,略微一停顿才道:“臣是河东郡人士。”“河东郡?”“河东裴氏,那个河东郡?”萧琂道。“对。”百里疾轻轻点了点头。大皇子看看裴砚,又看看百里疾:“你们倒真是缘分。”“河东裴氏不愧是百年书香世族,本殿下听闻裴家的书院堪比汴京的国子监。”“状元出河东这话,果然是名不虚传。”“殿下赞缪。”裴砚望了眼窗外,语调疏离。琼芳楼外,小舟如织,有璀璨灯影,映在他侧脸凌厉的下颌线条上,狭长凤眸微眯了一瞬。萧琂饮了一口酒水,又把话题落到百里疾身上。“你虽姓百里,名倒是取得古怪。”“可是有寓意?”百里疾握着茶盏的掌心有瞬间僵硬,他垂了眼眸,干涩声音透着几分嘶哑:“臣出生那一年。”“村子闹了瘟疫,几乎全死了。”“臣的母亲生下臣后,想着取个贱名,也许能活下。”“才取了,人间疾苦的‘疾’字。”百里疾的人生,也如同这个‘疾’字一般。未出生时丧父,四岁丧母,孤苦伶仃沿街乞讨,与狗争食。后来在他要死的时候,他遇到了心软的小菩萨。小菩萨给他取字,给他银钱,把他从最脏的黑泥里救赎出来。他已长成有着傲骨的青竹,而那个救过他的小菩萨却消失了,直到昨日他游街,隔着菱花格窗,和她遥遥相望。她却没认出他。大皇子咂了咂嘴,更是觉得手中杯盏内盛着的美酒,没有任何滋味:“那百里兄可有取字?”百里疾僵冷的侧脸,似乎一瞬间柔和下来,语调缓缓:“回殿下。”“臣的小字‘逢吉’。”“取自逢凶化吉。”萧琂瞟了他一眼:“你这小字取得倒是有趣。”百里疾,迟疑了一下,微敛的瞳眸里盛着温柔:“是当年臣遇难时,救了臣的姑娘,给臣取的。”“臣当时就想,臣一定要好好活下来。”百里疾话落,裴砚冷冷压着唇角,雅间空气莫名有寒意掠过。琼芳楼宴饮,一直持续到深夜。在侍女搀扶着萧琂离去后,醉醺醺的探花郎也被人扶下去休息。祝清风朝裴砚和百里疾点了点头后,快步离去。百里疾饮了酒,双颊微红,他站在窗前吹风,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得厉害。裴砚眸中含着冷色,他负在身后指尖拢着凌厉。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空荡荡的雅间里,气氛凝滞。“寺卿大人是何时娶的妻?”百里疾揉了揉被寒风刮得微痛的双颊,抬眸看向裴砚。裴砚骤然回眸,狭长深邃的凤眸里,含着深浅难辨的冷意。惊仙苑主卧。自从裴砚出门去了琼芳楼后,林惊枝心底就压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火气。她先是觉得晚膳不如平日可口,定是小厨房换了婆子,然后又嫌弃暖阁临窗放着的美人榻硌人,躺着身上酸涩,坐着呢又腰疼。往日看得津津有味的地方志和话本子,她今日也觉得无趣得很。夜里孔妈妈见她没吃多少,就特地去小厨房炖了牛乳羹送来。林惊枝才吃了两口就摇头不要了,因为她嫌弃今日的牛乳羹,没有往日香甜可口。孔妈妈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语调斟酌道:“少夫人可是不满郎君去琼芳楼饮酒?”林惊枝微微一愣,然后扯唇笑了声:“他是男子,又是大皇子宴请,我怎么会不满。”更何况她与他情分,前世早就尽了。这一世,在林惊枝与他最多算是,露水情缘,各取所需。孔妈妈细细观察林惊枝脸上细微变化的神情,她也不出言点破,只是走到床榻旁整好衾被后,再小心翼翼伺候林惊枝躺下。榻尾放着的汤婆子有些热,林惊枝脚尖微蜷了一下。“妈妈,那日我让你寻的铺子,可是有眉目。”林惊枝躺着,她一时半会也睡不着。孔妈妈神色柔和:“少夫人吩咐的,老奴已经拜托娘家侄子去寻了。”“昨日来信说,瞧中了一个铺面原也是买药材的,还连着一个极为清雅的后院,正准备出手。”“老奴本是想等家中侄儿确定了消息后,再同少夫人禀报。”林惊枝点了点头:“铺面找好后,您家侄儿要是愿意留下来,就在店里当个掌柜,寂白留在后院,我并不打算她露面。”“毕竟汴京人多眼杂,她医术好,没成婚又带着个孩子。”“难免引起同行注意,招来不必要麻烦。”孔妈妈笑着朝林惊枝点了点头:“若少夫人看得上我娘家侄儿,他自然愿意留下的。”“之前一直在外头跑一些商货,是因为家中没有孩子要顾及。”“如今娶妻又生了孩子,能留在汴京是最好不过。”林惊枝脑子想着铺子的事,又拉着孔妈妈说了许久的话,才渐渐有了些睡意。等她迷迷糊糊就快睡着的时候。外间传来响动,有丫鬟行礼的声音。林惊枝忽然觉得脸颊上一痒,有淡淡的酒香拂过。她下意识伸手去推,掌心一下子摁在裴砚炽热的薄唇上。痒痒湿湿的,掌心微痛,像是被人轻轻咬了一口。林惊枝骤然睁眼,就见裴砚高大身影负手站在榻旁,有些复杂的眸光轻轻落在她的身上。“花楼里的小娘子可是好看?”林惊枝眼底还笼着睡意。等话说出口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又不喜欢他,她问这个作何,倒是显得像是她在吃醋一般。林惊枝干脆侧过头,避开裴砚视线。“琼芳楼里的姑娘生得好不好看,我没看。”“不过走近了瞧那状元郎一眼。”“的确是生得俊逸。”裴砚语调淡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