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侧身一让,露出地上面目可怖的尸体。失去双眼的面孔宛如一颗鲜活的血骷髅,血肉模糊又骨骼分明,让人见之色变。然而李广生并没有因为这一幕流露出过多的惊讶。昨天听闻《得眼林》被寻回的消息,他心中就涌起一阵不安。不知为何,今天看到尸体,那股不安竟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诡异之感。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天花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上,一名警察脚步迟缓地走上前,“李队,这间展厅的监控被破坏了。”“那展厅外的呢?”“外面的监控都看过了,什么也没拍到。”李广生的心又往下落了几分,但还是继续询问法医:“没有其他外伤吗?”“尚未发现。”法医摇头,“你懂的,和以前……”李广生打断他。“死亡时间呢?”“根据死者的体表特征与馆内的温度环境,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凌晨十二点至两点间,不过失血到休克,再到死亡,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所以遇害时间应该是十一点至凌晨一点。”法医道,“还有,张阳已经去抓人了。”最后的一句让李广生面露惊喜,“有嫌犯?”法医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敦煌城小人少,急促的警笛声响彻市中心,引得路人连连张望。警方之所以传唤萧侃,是因为值夜的保安供述,她是昨天闭馆后唯一折返回丝路美术馆,并试图闯入的人。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审讯室里,空调的冷气吹得人后脊生寒,萧侃靠在椅背上,镇定自若地望着对面的张阳,“试图闯入?保安没和你们说,我到底是进了还是没进吗?”“保安说他打电话汇报,并将你拦下,所以你闯入未遂。”“既是未遂,不正说明我根本没进美术馆吗?”萧侃回道,“这么简单的逻辑,张警官不会想不明白吧。”“就算保安阻拦了你,也不能保证你没有使用其他方式进入美术馆,毕竟你是想闯进去的。”“想进美术馆有罪吗?”“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啪!张阳一掌拍下桌上的强光灯。刺目的白光直射到萧侃脸上,将她所有的微表情照得一清二楚。她看起来异常沉稳。“您请继续。”“你昨天下午是不是与陈恪发生过激烈的争执?就在美术馆大厅。”“是。”萧侃豁达地承认“在发布会中途,我的确和他吵过一架。”“为了什么?”张阳身旁的记录员问。萧侃眉梢一动,没说话。张阳又重复了一遍,“问你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和本案无关,如果一个人死了,所有与他有过关联的人都要被叫来问话,恐怕是对公民隐私的侵犯。”“这里不是给你谈隐私的地方,陈恪的死,你有重大嫌疑。”张阳警告她。她才不怕警告。“吵一架就说我有重大嫌疑,那吵架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张阳问:“还有谁?”“还有林寻白。”萧侃说,“至于吵架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你,你最好去问他,因为我不确定你有没有资格知道。”张阳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和陈恪的争吵与经侦总队有关?”萧侃笑而不语。张阳给一旁的记录员递了个眼色,大概的意思是,这个部分先略过。“那我问你,你和陈恪是怎么认识的,平日有哪些接触?”对于这些,萧侃无所掩饰。“我们是在鬼市偶遇,之后一起去罗布泊的。从约定结伴到进入罗布泊,再到我们在罗中镇分道扬镳,差不多是一周时间,后来去楼兰古城又遇上了,最后一次见他就是昨天的发布会。”“有人证明吗?”“有林警官,有我的搭档燕山月,还有陈恪的私人导游胡金水。”说罢,她又补充了一句。“或许你们应该调查一下陈恪本人。据我所知,他的祖上可是在敦煌臭名远扬的文物大盗兰登ꔷ华尔纳。而他外公则是二十五年前雇佣沙卫偷盗壁画的买主,对了,他最后和我说的话是——”“是什么?”记录员停住敲键盘的手。萧侃身体前倾,将沉重的手铐搭在桌子边沿,朝他们靠近。她压低声音道:“他说,他要把《得眼林》拿走。”张阳一顿,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壁画不见了?”萧侃惊呼:“壁画不见了?!”张阳意识到说漏嘴,当即不再多言。但答案昭然若揭。“你是说,陈恪死在丝路美术馆,《得眼林》也没了?”张阳无奈点头。若不是带着手铐,萧侃真想抚一把额头的冷汗。“他的眼睛是不是被挖了?”“你怎么都知道……”直到此刻,萧侃才觉得审讯室有些太冷了,冷得让人发憷,冷得叫人心寒,原来所谓的失血过多,指的是双眼被挖。五十多天前,她为了跟踪陈恪,在玉门关外挖出孙老板的女伴,五十多天后,陈恪居然成了下一个无眼盲尸。她再胆大心硬,此刻心里也极不是滋味。“张警官,你知道《得眼林》的诅咒吗?”她认真地看向张阳,一改之前的桀骜不羁。张阳眼瞳微颤,“你别在这里散布鬼神迷信!”“你是当地的警察,这么多年来,敦煌周边有过多少这样的尸体,你真的不清楚吗?”张阳沉着脸回答:“我不知道。”萧侃讥笑,“不知道,却不问我是什么诅咒。”记录员侧目看向张阳,很明显,连他都知晓诅咒的传言。张阳咬牙,死活不松口,“那些人是死在沙漠里的,和这个案子不一样,你不要转移注意力!”这下倒是萧侃怔住了。对哦,之前的盲尸全死在沙漠里,这次确实不一样,可若说没有关联,壁画又偏偏不见了,陈恪也被挖去双眼。无论怎么看都是《得眼林》的诅咒。到底是哪里产生了偏差?张阳拽回她游移的思绪,“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昨夜为什么要闯美术馆?”萧侃回神,“因为有一个重要的东西丢了,我想去找回来。”“是这个吗?”张阳拎起一只透明的证物袋。袋子里是五颗菩提子,用红绳串成一串,黄褐色的圆珠被血液染得离离花花,唯有眼状的纹路依旧清晰。“你在哪里找到的?”她眼前一亮,激动地问。张阳将证物放在桌上,往前推了推。“这个东西压在陈恪的尸体下面。”萧侃瞬间了然。换而言之,正是这五颗菩提子将她推上了头号嫌疑人的位置。“萧侃。”张阳严肃地说,“你现在需要的是自证清白,告诉我你昨晚所有的行程,以及谁可以替你作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