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诚意已经足够了吧。皇帝低下头,本来向下撇的嘴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他整理好仪容,殷殷注视舟月,“朕还想请两位仙人帮一个小忙——”接下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说出国师炼制天地长寿丹的事情。或者,这两位仙人甚至能直接告诉他长生之法。如此的话,神剑之事他也可以装作不知,权当小小的礼物当做拜谒了。皇帝在等面前的两人应下此事。但那少年却突然问,“陛下,我的家人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皇帝面色一僵,翕动的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还能怎么死的?不就是在战场上被围困而死,不就是被紫衣卫抄家而死嘛?但这种事情九五至尊不方便开口,皇帝向阴影里的陆清川使使眼色。陆清川慢慢踱步走出来,护卫在皇帝身前,面对朔风笑着说,“是被陛下赐死的。”皇帝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恼怒。这个不识相的陆清川!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就是陆泽养的好儿子?等这件事了了,他一定要好好责罚陆家。朔风也微笑,“哦”了一声。下一刻,他唤出寂华剑,雪白的剑光飞旋,刺向皇帝的胸口。“我也想让陛下也知道我的家人是怎么死的。”皇帝被这突然的场面吓得面如土色。他跌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嚎道,“救驾,快救驾!”竟然胆敢刺杀陛下?在暗地里护卫皇帝的暗卫立刻涌出来,围困住舟月和朔风。暗卫们亮剑出鞘,但他们神色迟疑。他们只是凡人之身,如何能对抗仙人?舟月伸手掐诀,青绿色的灵力如风荡开。暗卫们都被定住了身。果然,这是以卵击石。皇帝躲在陆清川身后,声音发抖,“朕……不知是如何得罪了两位仙人。”话音未落,“锵”一声,陆清川拔出七尺刀。皇帝心下一喜,这种时候还是只能依靠陆家人啊。陆清川也在笑,这阴森森的笑意皇帝再熟悉不过。每次陆清川奉旨杀人来领赏,也是这样的笑。皇帝微微舒心。面前的紫衣青年露出雪亮的牙齿,舟月有些恍然。但陆清川蓦的转身,他俯视着皇帝,阴郁的面容双眸幽深。他猛地拎起了龙袍领口,七尺刀横在皇帝颈前。冰冷的刀刃反射寒光,陆清川对朔风微笑,“阿朔,要表哥教你怎么杀人吗?”皇帝的脸色彻底灰败。“噗”,血花在明黄衣袍上格外明显,染红了用金丝银线刺绣的龙眼。皇帝感觉四肢忽而变得很轻,唯有捅穿胸膛心口的那柄铁剑沉重。原来这就是那把神剑。用尽最后一口气,皇帝怒骂,“天道不允——”寂华剑划破血肉如同划破一张纸,血喷如注,溅到陆清川的下颌。紫衣青年只是木然地踩过皇帝的尸首。皇帝的头颅滚落在金砖上,滩开一地血花。陆清川露出真心的笑容,他赞叹道,“做得好。”满殿寂寥,似乎到了传膳的时间,殿门被推开。紧紧跟着的还有内侍的声音,“世子,不能进,不能进。陛下在……”“皇伯伯,我来找您。”宁怀玉不管不顾,硬是推开了门。他堵在内侍前面,看到皇帝尸首分离。一身锦袍金冠的年轻人睁大了眼睛,“你们这是在——”他迅速转身,“砰”地关上了门。宁怀玉嫌恶地避开血迹,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再没有其他表情表露。他重重叹了口气,摇摇头,“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你们怎么不带上我呀?”宁怀玉露出鄙夷的神色,嘴里却是夸奖,他头一回没骂骂咧咧的喊“姓陆的”。他亲热地搂住陆清川,笑得春光灿烂,“陆清川,我早就知道,你能做出这种事情嘛。”这大约是夸奖,陆清川扯着嘴角笑了笑。宁怀玉“哼”了一声,他转转眼珠,瞅瞅舟月,“你们还要去摘星台吧?这里就交给我料理了。”他忽而扶额,似是头疼抱怨,“那个叫阿狸的小姑娘,你们找到勾玉后赶紧把她带走,带小孩玩真是太麻烦了。”这个人说话的样子,确实很像连璧。舟月噗嗤一笑,点了点头。第44章 诛千影葳蕤宫苑之内, 繁复的曲廊两旁植立高大的古华楸木,郁郁葱茏,斑驳积雪盖住枝头。穿过空旷的中庭, 一座高台矗立在湖畔。这一路上,却并没有遇见宫人。而从东而来的紫气汇聚于此, 摘星台。“千影的目标是我。”舟月神情肃然, 她回头向朔风温声道, “他的修为不亚于千面。朔风, 你先留在摘星台外等我。”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拖累?他还是太弱了。朔风的眼神微微黯淡, 他低下头, 身侧的双拳握紧,哑着嗓说“好”。舟月踏湖飞上廊桥,她布下结界,冷声道,“千影, 我来见你。”少女的声音悠悠穿透摘星台后的一片竹林。风似起, 林间骤然大动, 无数落叶残雪纷飞向下,化作一道龙卷,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舟月随风侧身, 她握住一缕风,风剑在手中成形。而剑刃极薄,凛冽刃光激雪而起,片出飞旋的雪花。翩翩雪花潇洒, 轻落到少女的眉睫之上。而她的眸光比剑光更冷, 像是一弯凉月。剑气瞬间撕裂了龙卷。“你的剑, 又精进许多。”千影并未否认自己的身份, 他的声音含着赞赏的笑意,“那你再猜猜,我在哪里?”摘星台里空无人烟,天上地下,只有千影的声音继续回荡。“唉,我知道你也想要重铸天梯。不如我们合作,各自拿出勾玉,怎么样?”舟月没有说话,她盯住廊桥下的湖面。湖面平滑如镜,映出摘星台的倒影,簌簌吹落的竹叶点出圈圈涟漪。千影极其擅长炼丹和阵法。比如他就在整座皇宫布下引气阵,将太极殿的紫气引来摘星台为自己所用。眼下,他也在摘星台里布下杀阵,想让她灵力耗竭而死。舟月逡视四周,喝道,“你做梦!”千影似是遗憾,“寂华仙子,你这个臭脾气,可跟你师父凌雪那老儿一模一样。”“你没有资格评价我师父。”银白剑光勐地搅动,连空间也出现了扭曲的波纹。而湖水中心由透明渐渐变得猩红,重重水柱拔地而起,冲向灰白天穹。红雨从空中洒下,再次睁眼,换了天地。狭小幽深的暗室内,舟月垂眸,脚下不是廊桥湖泊,而是一座祭坛。这可能就是宁怀玉口中的祭坛。舟月脸色难看。黑色的祭坛里填满了土壤,剑尖轻挑,是一具孩童小小的尸骨,上面挂着的血肉和宫人服饰甚至还未完全腐烂。而尸身没有头颅,胸腔里本应是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残破的内脏从一道贯穿喉咙和肚腹的伤口里流出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