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记忆里,家主一向是光风霁月的贵公子,他像是夜里高高挂在天空上的月亮,温和而有力,永远都是接受着别人的仰慕和欣赏。 即便,有人想要去摘月亮,想要将月亮拽下来,碾碎成末。 但,他们永远都不会得逞,因为月亮是那么的高高在上,无人可以触碰。 同样,月亮也不会多注视着他们中的任何一员。 月亮只会在意天空的祥云,闪耀的星星,蔓延到天际上的高树枝桠,入云端的山尖…… 它不会去在意追逐他的小小人影,更看不见贴在地面上、努力仰望他的一颗小草。 是的,他只是一颗地面上的小草,溶于草丛中,没有多少人会注意到。 然后,有一天,月亮突然到小草的面前问他:“你可是嫌我了?” 小草……小草怎么会嫌弃一直仰慕的月亮呢? 小草觉得迷茫和不解,但,他更清楚这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月亮的一时兴起,小草又有什么怎么可以拒绝呢? 也正是如此,即便一路上被注视着,托马连那句常用的“家主大人,这似乎不太合适。”,这种委婉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经历过的视线多了,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抬起红透的一张脸,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四周的风景…… 好吧,整条路他都背熟了,闭着眼都能走回去,四周能有什么景物,他心里一清一楚。托马只是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去看那道悬于头上的热切视线,不要与之对视,更不要让他发现,他感受到了这明晃晃的注视。 家主的视线还是如同往日那么温柔。 但,他并非一无所知的傻子。 托马隐隐察觉到一些,他不敢细思的感觉。 往日,他还能安慰自己,不过是一时的错觉。 在源熹晔出现后,这股错觉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让他一瞬间以为现实与梦境融合了,家主就是第一个深受其害的可怜人。 托马看向更为熟悉的宅院,心里默默的感慨了一声—— 不得不说,家主不愧是家主,平日忙于案牍文书之间,却仍旧能够保持极好的体力。 真是神奇,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浮现出这个念头的同时,托马好奇的打量着神里绫人,仔细的观察着—— 头发,发尾有些翘,需要梳平。 振袖臂弯上,有些皱褶,需要熨平。 肩膀上的护甲…… 托马认真的记录着回神里屋敷后,需要给神里绫人整理的地方。 回到自己的院落后,神里绫人将托马送到他的房间中,放在柔软的床铺上,随后,将衣摆稍微整理片刻,同他面对面着坐下。 托马下意识的开口,准备感谢道:“家主……”辛苦你了。 “托马,一路都在盯着我,是看什么呢?”神里绫人目光沉沉的凝望着他,语气温柔的询问着。 “……”托马被这么先发制人,一时间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观察到的那些地方。 他眨眨眼睛,认真的开口道:“家主大人,您可以靠近一些么?我为您整理一下发尾和衣服。” “您看这些地方都被我压皱了,还有这里……” 托马认真的将他衣服上的几处问题说出来,便准备起身,准备单脚跳去拿工具,过来为神里绫人整理。 神里绫人:“……” 他的眼神微微黯淡,一瞬间有些出神。 ——托马仍旧是如此。 第一时间,永远注意的都是他的外形,时时刻刻的让他保持最好的状态。 托马是颜控吧?他这张脸应当还算不错吧?身材保持的也尚可吧? 神里绫人一边思考着这几个问题,一边起身伸手,从后抱住了托马,刚准备去拿东西的人拽回原位。 托马被他这么一拉,重新坐回柔软的被子上。 “托马,药油在哪?”神里绫人突然间询问道。 “家主是哪里受伤了吗?”托马听到这句话,瞬间抬眼看向神里绫人,目光中都是担忧。 他认真寻找着伤口,眼底出现些许懊恼:“抱歉,家主,这是我的问题。药油就在柜子第2格,我过去拿,如果是筋拉伤的话……” ——家主不会是因为一路抱他,中间毫无停歇,被拉到筋了吧? 这样的话,就麻烦了,一定会大大影响到平时的生活状态。 早知道,他在路上,就不应该想太多,家主说不定只是好意关心下属而已! 他身为家政官,应当事事以家主为先,面子有什么重要的? 他应该开口,让家主休息一下。 托马微微垂眸,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胡乱思考着,状态明显的沮丧起来。 ——他…… “托马,你在此坐下。”神里绫人温润的声音犹如清泉一样,浇灌进托马一片混乱的脑海中。 他伸出手按着托马的肩膀,细白瘦削的手有着千斤重,轻轻一点,便让托马没有任何抵抗的在原地等待着。 神里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家走向的柜子,取出了托马说的药油,折身回到托马面前。 他蹲坐着,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和托马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们在这时仿佛是平起平坐的朋友,而不再是等阶分明的家主与家仆,不再有尊卑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