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个个近身服侍的嫌命大,老夫还盼着寿终正寝,从没见这么不爱惜身体的。”宋太医就差直接指着曲姑骂了,想了下,安排道:“寒气已入体,让医女来,用针灸把人唤醒,先服半粒雪煎丸,出汗后,明早再吃一粒,雪煎丸还有没有?”雪煎丸是治伤寒的药丸,算是芙华宫的常备药,他专门负责给朱美人看病,医箱里也时时带着。“有,还有九颗,用坛子密封着。”曲姑连忙回道,转头吩咐秋白去取,又让候在一旁的陈医女做施针准备,自从去年冬天那回朱颜在皇上面前昏倒,芙华宫里便添了名医女,宋太医过来前,她就已经先过来给朱颜搭了脉。朱颜醒过来时,还不甚清醒。直至曲姑端上来半碗水化开的药丸,熟悉的清苦药香入鼻,意识渐渐回笼,喝完药,抬头看见帘外的宋太医,还有退下床榻的陈医女,心下明了,道了句,“有劳你们了。”“不敢,请娘娘多多保重,身子终归是自己的。”宋太医恭手劝道。“我知道。”朱颜也想同从前一样,身体康健,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受不得凉,稍一受凉就心虚气短,严重时会昏迷不醒。雪煎丸的药效很快。朱颜刚服完药,不过片刻,浑身就开始发热,慢慢有细汗涔涔渗出来,持续一刻钟左右,曲姑见朱颜发汗了,才放心让宋太医离去,又叮嘱道:“明早还得麻烦您过来一趟。”朱颜出了一身汗,感觉到浑身粘腻,想要沐浴,曲姑却不敢让她去净室,最终把浴桶搬到寝宫内,似是吓怕了,亲自守地屏风外,朱颜只能简单地让身子过一遍水。朱颜重新躺回床榻上。今晚的事,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翻腾。她反思自己怎么就会对狗皇帝失去防备心的,他人在一旁,她竟敢心大地阖眼睡过去,或许从他每次留在芙华宫,刚露点苗头,就被她用冷水浇灭后,他会自己找台阶去明月轩睡。又或者是上次在勤政堂。那种情况下,几乎箭在弦上,狗皇帝却最终让她出去了,以至于,使她误会,只要……只要她不愿意,他便不会用强。讽刺的是,经过今晚,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就是一个巨大错觉与自欺欺人。那两年的相安无事,是他在认知到自己有错在先的前提下,能容忍的最大时间长度,两年期满,无论有没有去年的那场选秀,从把苏婉清安排进芙华宫那一刻起,就昭示着,她平静生活的结束。从此之后,再不可能有了。曲姑说,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那么,纵使可三可四……难道她能这么一直拒绝下去,直到对方厌恶的那一天,或是索性失去耐烦心。以她对狗皇帝的了解,他的耐烦心很有限,大多数事上,都是三分钟热度,过期不候,所以,她相信,越到后面,他失去耐烦心的可能性会更大。让他厌恶,她最多在这宫中生活艰难些,但刘皇后性子宽和,真到那一步,她还能受到皇后的一点照拂。如果是让他失去耐烦心,令他如梗在喉,依他唯我独尊的霸道,得不到他会宁愿毁掉。届时,她将有性命之忧。而今的一切宽容,不过是对方心存期望,存着更大的索取。当所有的认知,在她脑海中衍化无数遍,然后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时,她也更清楚地意识到,她不能再这么被动地拒绝下去,被动地跟着对方的步伐走,否则,今晚在竹摇椅上的绝望与无力,只会再次重演。她是干不了襄阳公主所干的事。但既然她安生不了,索性大家从今往后,都别安生了。作者有话说:第49章 相识恨晚安兴坊内, 襄阳公主府。襄阳公主自从收到朱颜送来的两百斤金子后,心里就很不平静,人前还能端着, 到了人后, 尤其夜里在自己寝房内,立即拉着自己贴身傅姆的手,差点乐得跳起来。“阿姆,真的没弄错, 是宫里朱美人送的金子。”“曲姑曾是皇上身边的女官,公主从前在东宫见过, 两年多以前调到芙华宫服侍朱美人, 还有一同过来的刑恩公公,自是错不了。”戴傅姆有理有据替公主分析。她是襄阳公主的傅姆, 打小看着公主长大, 自从公主生母去世后,就成了公主最信任的人,她也真心替自家公主高兴, 只她平时是个严肃惯了的人,此刻笑起来嘴角微歪,显得有些不自然。戴傅姆又道:“要是皇上私下补贴您, 只会打着皇后的名义,也不用曲姑来跑这一趟。”“阿姆说得对。”襄阳公主连连点头,内心的狐疑,却是更大了, “只是平日我和她并没有往来, 她怎么会突然给我送来这份厚礼?”她更想说, 朱美人不仅与她, 与其他人也都没有来往,连崇阳都在芙华宫折戟沉沙,所以有传言道:朱美人孤傲得紧、目下无人。怎么会突然对她青眼相待?“会不会是因为公主上次给四皇子的礼物,讨了朱美人的欢喜?”戴傅姆猜想道。她也不确定。毕竟两百斤的金子,不是二百两银子,她陪襄阳公主在内廷生活过,清楚地知道,能一口拿出两百斤金的妃嫔,整个后宫中不超过五个人,“曲姑也说了,是回谢公主上次送给四皇子的礼物。”“不可能,”襄阳摇头笃定,崇阳借皇上的手,送给四皇子的礼物,还少吗?也没见崇阳得朱美人青眼,再说,她当初决定对邓城动手前,临时起意送给两位皇子礼物,是想讨好皇上。襄阳想到曲姑传的那句话:两百斤的金子,是朱美人送给她的贺礼,祝她驱逐阴霾,重获新生。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朱美人是支持她对邓城所做的事?要知道,自从她出狱后,男人见到她,夸张点说都快到拔腿就跑的地步,而女人,就更视她为毒妇,罪大恶极,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来贬低她,所以,她为了凑罚金去变卖抵押时,只有崇阳伸出了援手。当然,她知道,这其中少不了信都长公主的手笔。但更多是因为她所干的事,他们不能接受。不说民间,以夫为天的纲常伦理,便是同为公主,大多都认为,与驸马过得不好,可以和离义绝,也可以毒打驸马一顿出气,却不能阉了驸马。可是在襄阳心里,简单义绝,或是毒打邓城一顿,也太便宜他了,怎么能解,这十来年,邓城仗着信都长公主与宫里的邓废后,给她所受的气。邓城不是喜欢纳妾吗?她就让连他男人都做不了。信都长公主既然嫌弃孙女,想要孙子。她就让她只有一个孙女。而这个孙女,将来还会继承她的食邑,成为享邑最大的县主。“公主,明天要不要先去崇阳长公主府,把抵押在她那儿的东西给搬回来?”戴傅姆见襄阳许久未说话,于是出声问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