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惜看着他的后脑勺,头发被压的有些变了形,细软没有营养的白发看着实在让人难受,她移开了目光。“你的检查结果给我发一份,我有认识的国外医生,可以帮你再看看,如果有更好的手术方案......”“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什么?”魏惜眉心快要拧成麻花。魏铭启又重复了一遍:“你们什么时候结婚?”魏惜回头看了薛凛一眼,薛凛也望向她。魏惜不免有些尴尬。魏铭启突然问这个问题,她有些猝不及防,毕竟她和薛凛现在正处于暧昧阶段。可对魏铭启来说,二十七岁,思考结婚的问题,好像也很正常。薛凛倒是替她回答了:“我随时可以。”魏惜:“......”魏铭启瘦削的颧骨绷了绷,眼睛抬起,额头挤出几道深纹,病痛折磨在他身上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但他的双眼依旧如十多年前叱咤商场那样锋利。“这世上男人都有毛病,成功男人就更容易犯毛病,诱惑多了,压力大了,总归有原因。我也是这条路走过来的,什么时候挣扎,什么时刻没忍住,我太清楚了,但也不是没有好例子,大家都放纵了,总有不放纵的,大家压力都大,但总有能顶住的,薛盛卫就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不是东西,对不起她妈,但别人不能对不起我女儿。你小子,要学你爸,绝对不能学我,不然不管我能不能活到你们结婚,我都不会放过你!”魏铭启用着全身的力气,口齿清晰,逐字逐句的说完,身体终于止住颤抖,但下一秒,眼泪就滚下来了。他恼怒又羞耻的用被针扎得僵硬的手背挡住了滴在床单上的眼泪。他连跟别人提这种要求都很没有底气,因为他没做出个好榜样。他没有心疼别人的女儿,凭什么要求别人心疼他女儿。但他已经病的这样重了,他真的快死了。除了苍白无力的威胁,他做不了什么了。魏惜攥紧了手指,呼吸也凌乱起来。她看到了魏铭启孤傲,狼狈,用手挡着眼泪的样子。她那么冷硬,坚强,但看到这个样子的魏铭启,还是很难不觉得......心酸。心酸的想哭。早知道今日,当初又何必打散自己的家庭,还那么狠,那么不留情面。如果她不能从深渊里爬出来,她妈或许已经心力交瘁病死了,如果她爸害死她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当年带给她那么大痛苦的人,如今却因为死亡,惶恐另一个男人变成自己这样,来残害他的骨肉。魏惜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魏铭启就是这么自私的人。宽以待己,严于律人。薛凛扯了扯唇,很平静地说:“魏叔,或许专一对你来说很难,但对我其实不难,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不起魏惜,即便我有对不起她的地方,你也该相信,她完全有能力好好活下去,并让对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他只是陈述事实,没有暗讽魏铭启的意思。魏惜心理的强大和坚韧让她独树一帜,始终有吸引他沉沦的魅力。魏惜终于开口:“你别操心别人了,操心操心自己吧,我看你说话中气十足,手术应该没什么问题,别吓自己,调整心态,准备手术吧。”她说的轻松,但情绪已经顶到极点,再待下去,她可能就要落泪了。不见魏铭启的时候,她不会心软,看魏铭启意气风发,她也不会心软,可现在看到他行将就木,一副要托孤的样子,魏惜还是心软了。每个孩子出生后,都是全心信赖并爱着他们的父母的。在这偌大的世界,能够成为亲人,是多么难得的缘分。但人总是不安于现状,以为能得到更多,于是伤害一寸寸加深,直至深到不可挽回。可即便如此,能在那里留下伤口的,也只有特定的人,旁人是伤害不到的。这个特定,让人无可奈何,让人算不清亏欠。魏铭启嗫嚅:“阿西......魏惜垂下眼睛,不去看魏铭启的表情:“我走了,等你手术那天我再来。”魏铭启自然舍不得,他已经几年没见过鲜活的魏惜了。魏惜已经彻底褪去了青涩,稚嫩,如今她变得更漂亮,有气质,举手投足都带着让人欣赏的自信,简直和初初成立公司的他一模一样。魏惜是最像他的,有拼劲儿,有野心,敢想敢干,孤注一掷。也是最不像他的,道德感高,责任感强,嘴硬心软,心无旁骛。其实只要得到了魏惜的信赖和爱,是很难失去的。她从不轻易给人真心,给了就不会随便收回。可他还是把魏惜对他的崇拜尊敬给挥霍没了。魏铭启见魏惜要走,突然变得很慌张,人老了面对死亡,总是会害怕的,他怕这是最后一面,他怕魏惜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走了”。魏铭启手脚并用,踉跄着从病床上下来,却因双腿无力,噗通坐了下去。但他来不及站好,让自己变得得体一些,只能绷着脸,别扭又颤抖道:“阿西,你怎么就那么狠,这么多年都不肯原谅我?我对不起你妈,可对你我不心虚,哪怕你和纯宇一起对付我,我还是爱你们!”“你小时候,大晚上给我打电话说喘不上气,我在外面扔下客户就往家跑,酒都吓醒了,我送你去医院,医生说你盖被闷着了。你喜欢游泳,每年的年假我都拿出来带你去海边,全世界各地的海边,只要你玩的开心怎么都行。你在夜间动物园走丢了,我跑的眼花,看见野狼区有个红塑料袋,还以为是你的小红裙,我恨不得冲进去玩命......你是我女儿,一辈子都是我女儿,你管你想不想认我,你都是!”“阿西,爸爸想你,爸爸好想你啊......”魏惜扭过头,咬着唇,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她强忍着一句话没说,一点声音都没发,她背对着魏铭启语无伦次的哭诉,浑浑噩噩地走了出去,带上了门。刚一关门,站在走廊里,薛凛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纸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无奈宠溺:“哭成花猫了。”魏惜嘴一撇,眼泪又流下来,她将额头抵在薛凛肩头,低低呜咽出声。薛凛轻叹一声,将她搂紧怀中,喃道:“心这么软,傻瓜。”魏惜哭的脊背轻轻颤抖,他就轻柔的抚摸,在她耳边用低沉动听的声音安慰着,直到她渐渐平静下来。魏惜把他肩头一小片衣服都哭湿了,但仍缩在他怀里,不肯起来。她很喜欢他宽阔的胸膛,温暖的怀抱,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脆弱和需要安慰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真的挺好的。她好像又开始依赖薛凛了。抱了一会儿,魏惜抬起头,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没事了,我们去见一下我爸的主治医生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