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迟疑了一会儿,旋即试着水温,“你看,水都快凉了了,这么多药材呢。”“七娘。”李忱忽然喊道。“好啦好啦。”苏荷眯笑着眼睛走到李忱身旁,随后俯下身抱住她,“有些事情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苏荷看着李忱的腿,回忆起了上元夜的兵乱,李忱因为腿疾,差点身死。当时所处的环境,所面临的绝望,加上之后真相大白,皇帝的不公允,让明珠蒙尘,如今又需要多强大的内心,才能装作云淡风轻。即使李忱再会伪装,苏荷也能察觉得出,她心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怨恨与执念,绝不会就此过去,善罢甘休。“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请你,请你,不要将自己置身于险境。”苏荷靠在李忱的怀中说道。“谢谢你,七娘。”李忱伸出手,轻抚苏的项背,“你让我明白了一些事情,我才敢下定决心。”“我就说嘛,你的心思,我怎会猜不到呢。”苏荷在她怀中笑道,似乎十分得意,“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在猜,如此好看的一双眸子,为何那样忧郁,充满了悲伤。”“我说过,看得见的是人,看不见的是人心,人都是如此,我也一样,七娘就不怕,我是有意接近于你。”李忱说道。“有意?”苏荷起身,将李忱从榻上搀扶起来,“就因为我父亲是边将吗。”药浴的温度刚刚好,在苏荷的搀扶下,李忱坐进了药浴中。药水浸泡着李忱的身体,虽然没有治好她的双腿,但却能维持着原态,肌肉也没有因此完全萎缩。“若是陆善没有虚报功勋,以你父亲的能力,可与高仙之李司言齐名,一直以来,我虽不参与任何党争,但是东宫对我极为照拂,子侄一辈中,也是长平王与我最亲近,所以我也算是东宫的人,太子代天子巡视朔方,看中了你父亲治军的能力,却不敢用自己的子嗣联姻拉拢,因为那太过明显,九原郡是下府,你父亲为九原太守,没有太大的权势,虽有能力,但为同僚排挤,是最好的拉拢人选。”李忱说道,“太子也清楚的知道,陆善的野心,只要他为储君一日,张陆二人就不可能放过他,陆善正直盛年,而天子垂垂老矣,大乱是必然的。”“你父亲有一个友人。”李忱又道,“他曾是东宫属官,为李甫与张国忠排挤出京,然而他并没有归隐山林,而是借此,替太子寻觅贤良。”“就是那个在家宴上唯唯诺诺的太子吗?”苏荷瞪着不敢置信的双眼,“可是他看起来,并没有大智的样子。”“所以我才会说,看不见的是人心。”李忱道,“你永远不会知道,藏在皮相之下的,究竟是人还是鬼。”“可是那样活着,也太累了吧。”苏荷道。“生在这个家中,能活着,便已是万幸。”李忱说道,“这世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苏荷趴在池边,池水中散发着浓郁的草药香,她看着李忱,安静了许久,“十三郎,等回去见了亲族长辈,咱们去苏州吧。”“苏州?”李忱侧头。苏荷点头,但并没有说原因。“好。”李忱应道。--------------------------------翌日——东宫——长子大婚之后,太子李怏与皇帝的关系便也缓和了不少。“殿下。”东宫宦官林进忠端来一盘底下铺着碎冰的荔枝。李怏看着荔枝却无心品尝,“今日尚食局送来的新鲜荔枝?”林进忠点头,“是贵妃娘子命尚食局赏赐诸王孙的,今日凌晨采摘,用快马送入长安的荔枝。”“贵妃娘子?”李怏再次撇了一眼荔枝,“王良娣爱吃荔枝,送去给王良娣吧。”“喏。”“长平王回来了没有?”李怏又问道。“殿下让长平王出城送雍王,想来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林进忠回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怏扶着额头,“怎就变成如今这般了。”“殿下是在说雍王与孝真公主么?”林进忠揣摩着李怏的心思。“明面上看着的确是没有什么。”李怏说道,“但是寡人能够感受得出来二人的敌对之意,孝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但不管怎么说,雍王与孝真公主都是在为长平王做打算。”林进忠圆滑的说道,“且依老奴看,真正想扶持长平王的,是孝真公主,毕竟长平王是公主一手带大的,至于雍王…”“而今雍王在朝,赢得了民心,若非残疾之身,殿下的地位,恐危矣。”林进忠进一步说道,“雍王是皇子,又得群臣称贤,且当初曾是圣人制定的东宫人选,有争储的威胁,而且北唐已经出现过一位女皇,且圣人最厌女子当政,所以孝真公主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能力去争,只要李氏子孙还在,即便是宗亲,公主都无法继承大统的。”等林进忠的话说完,李怏脸色大变,他怒瞪着林进忠,“混账!”“雍王与孝真都是寡人的手足,寡人若是连手足都不信任,那么还有谁肯真心为华寡人办事?”林进忠连忙屈膝跪伏,叩首道:“老奴知错。”作者有话说:第114章 长恨歌(六十八)一个时辰前——长平王府——李淑婚后一切如常, 崔瑾舟在郡王府的出行也并未受限,除去重要的宫宴,李淑也不会强求崔瑾舟陪同他一起入宫。而在居住的宅院里, 李淑住在正室西侧的书房中, 而崔瑾舟则在东侧婚房,两间房隔着正室, 二人互不干扰。一匹快马踏着黄土来到升平坊,马背上的人是东宫属官。属官来到长平王府, 此刻夜禁刚除,天将破晓,刚换值看守的门卫还有些睡眼惺忪, “奉皇太子殿下之命, 有要事要见长平王。”属官至长平王府,是为雍王离京一事, 没过多久,见完东宫属官的李淑,并没有当即骑马出城, 而是回到了内院。他脱下靴子来到卧室, 在东房门前驻足。咚咚!房门被敲响, 将崔瑾舟从睡梦中惊醒,嫁入长平王府已有多日, 期间与长平王回过本家, 如今虽然渐渐能够入睡了,但睡眠依旧极浅。“谁?”崔瑾舟警惕的攥住被褥, 将自己的身躯裹紧。“我, 李淑。”李淑回道。“何事?”“雍王今日离京, 父亲命我出城相送。”李淑回道。听到雍王离京, 崔瑾舟双眸一睁,她从榻上起身,只裹了一件外衣就将门锁拉开,“什么,兄长要离京吗?”她问道。对于突然打开的房门,李淑惊愣了一下,才从睡梦中苏醒的崔氏,披散着青丝,入睡时所穿的衣衫也十分单薄,他下意识扭过身去背对,“是,王叔应是陪叔母回朔方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崔氏来不及多想,便转身回了屋子,她坐到镜台上,因着急而手忙脚乱的在妆匣中翻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