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这孩子看着可怜,要不我去给她找个人家送过去......”总有不能生养的夫妻稀罕孩子的,这般漂亮的小孩儿,放哪家哪家不稀罕?郗珣瞧着吃的香甜的孩子一眼,小孩儿注意到他的凝视,转头也看着他。外间已经漆黑一片暮色,转瞬便要下起滂沱大雨。“等雨停,你再将这小孩儿送走。”小燕王轻声道。***待月色渐深,外边的雨水也缓缓停落。少年沐浴过后乌发半湿,一袭白袍更是沾染了点点水汽,他神情清淡,在挑灯夜读一卷前朝国史。他向来爱若珍宝,甚至不愿一次读完,如今读到卷末,见其上寥寥几句书写前朝末年时动乱。尸填巨港之案,血满长城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荼毒生灵,万里朱殷。①他忽的阖起卷轴,低眉敛目。郗珣年岁不大,却素来心性沉稳,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边唯有烛火也摇曳,一时思绪出神,再不闻见其他。深夜中,仿佛世间只他一人。良久,寂静中一道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门外传来挠门的声响,一下一下的。像是小狗举着爪子,偷偷摸摸的想入主人的门。郗珣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是什么发出的声响。什么东西?等他握着剑幽幽开了门,顿时眉头蹙起。门前那个本该被奉清带下去的小孩儿,正睡眼惺忪坐在门前,似乎是怕他关门,小孩儿小短腿十分迅速的往他屋内钻了进去。一下子就赖在了他床边脚榻上。小燕王当真是世间难得的温润脾性,床榻边来了陌生小孩儿,被抢占了,饶是如此也没见他生气,他不紧不慢问她:“奉清呢?”奉清带走去睡觉的孩子,不想这会儿功夫,孩子醒了,奉清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小孩约莫都这般,生来就读的懂人深层的情绪。成年人自以为能遮掩起来的情绪,往往极其轻易的叫澄净的孩童看出。她扑棱扑楞着眼睫,知晓眼前是一位脾气温柔的大哥哥。小孩儿戳了戳自己尚且圆鼓鼓的肚子,软绵绵的撒娇:“饿。”才吃玩一盘的糕点,短短一个时辰,又饿了?郗珣何尝会养孩子?只觉得惊奇不已,似发现自己面前是一只超级能吃的小饕餮,见她可怜巴巴的朝着自己说饿,心中不想理会,本能的身子却已经替小饕餮寻了一盘糕点。郗珣将糕点塞去小饕餮盘起的短腿上。“拿出去吃。”别在他床榻边落了脏。小饕餮瘪瘪嘴,没听懂他的话,一本正经盘着腿坐着,吃着糕点的脸颊透出柔软圆润。郗珣收敛了些温和的神色,指着门外再道:“出去吃。”小孩儿充耳未闻,小狗赖皮一般赖在他床边,仍半分不肯挪动。郗珣刻意带出几分冷肃来睨着她。小孩儿这才勉为其难的升起了一点点害怕,捧着碟子走路不稳的去了门槛上坐下。若是大人坐那细窄的门槛上,定然屁股蛋儿都膈的生疼,可这门槛的高度宽度似乎是给这小孩儿量身定制的长椅一般,正巧合适。她拿着一个圆圆的后脑勺对着郗珣,似乎是心里有了气,再没回头看他。只哼哧哼哧吃着腿上的糕点。郗珣是见识过这个小孩儿的难缠,年岁太小且一问三不知,你若是与她辩驳同她生气,那真是叫人贻笑大方。是以小燕王的门槛被人坐着关不上门,他也没继续搭理她,自己接着拿起书挑灯夜读。小孩儿也不烦他,明明瞌睡的很,却固执的坐在门槛上,强睁着一双睡眼惺忪的眼。好似是知晓天一亮自己就要被送走一样。......等外间晓色朦胧之际,奉清幽幽转醒,一醒来不见了小孩儿,顿时连靴子都没敢穿,一通寻找。最终,还是隔壁少主喊住了他。“她在这。”奉清慌张一眼看去,就见那小孩儿如今已经是换了地盘儿睡,扯来了不知何处拿来的小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靠着郗珣的床榻边睡觉。“少主,我一个不留神她就又跑来了您房里,这小孩儿怎么睡这里啊...没、没打扰您吧......”这话简直是青天白日睁眼瞎也问不出来的话。郗珣眼下有些青黑,他凉飕飕的看了奉清一眼:“一不留神?你这一不留神时间可真长。身为暗卫,你是不是京中待得久了,连规矩都忘干净了?”奉清心下一凛,知晓这位少主这是真的发了脾气。“属下知错!”他立刻磕头请罪,却见那睡的正香的小孩儿被他的大嗓门惊醒了过来。小孩儿从蚕蛹里探出头,眼睛泛起了水意。郗珣这会儿没再计较起奉清的过错,静静看着小孩儿,他语调清冷疏离,却又似乎带着些蛊惑和恐吓,“你昨夜吃光了我的糕点,拿什么赔?”奉清未曾料到郗珣竟然如此说。他们难不成还缺那一点吃的不成?少主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家小孩儿已经那么可怜了,还要她陪?她能怎么赔?莫不是将自己卖了,给少主当丫鬟?!他家少主可没用这般小的丫鬟的习惯!.彼时的郗珣勿做他想。只想着左右时日无聊的紧,捡个傻乎乎的小团子养着玩,比养那些猫儿狗儿有趣多了。作者有话说:哈哈,捡崽了,崽是个无敌可爱小卷毛儿~第3章城阳——往日富饶城池,因动乱而四处疮痍,连街头巷尾的过往百姓较之以往更是少了半数。从前熙熙攘攘的街头巷角,如今来往行人皆是面有戚戚。太守府上也是一片愁云惨淡时任城阳太守的乃是琢郡常氏的常岱。常岱为人生的高大英俊,学富五车,且刚正不阿。在如今世家名门垄断的朝廷中,难得的清白刚正、肯为民发声请命的正直之官。也因此,城阳太守常岱的名声响亮,便是京中天子都有所耳闻。常岱少年便有美名,才甫一入仕便在其岳父举荐下担任了中书员外郎、后又任了平束将军,辗转不过五六载,才将将年至而立便外放做起了城阳太守。若无此次动乱,凭着外放城阳这些年立下的功勋,只怕不日就要转回京城为官做宰,日后风头无二,奈何这回城阳遭此横祸,虽常岱处理及时,却也损伤惨重。升迁之路又要往后拖了去——太守府规模甚大,四进的大宅院,碧瓦飞甍,处处青石板平整,连正门雕刻的石狮子都比旁出高大威严。正值清晨,秋末时节,已有寒意,萧瑟枯黄落叶映着府内亭台楼阁有几分荒凉。自从夫人亲女走丢,至今已半载有余。夫人先是日日啼哭,卧病在床,总说梦到她那苦难的女儿吃不饱穿不暖。这一片爱子之心,也叫府上一群奴婢们跟着流泪不止,却也着实随着受罪了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