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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桅杆朝那小女孩寸寸逼近,秦月珠呜咽着,紧紧地闭上了眼。一瞬的绝对宁静。有谁的手指,一点一点轻抚过她的脸。有谁轻轻地拥着她,犹如怀抱着世间唯一的珍宝。再一次,他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中写字,一笔一划,都像是划在她的心上:大风。她再睁开眼睛,只来得及望见光芒之中,碧蓝短发的公子渐渐地消散了身形。从被他接触过的地方开始,她体内的海洋起了颤栗,一阵接着一阵的狂风,自她身周涌了出来。那桅杆遭此狂风,速度渐缓,终于在离那小女孩不到一寸的地方生生扭转了方向,砸在一旁的地上。围观的人们欢呼起来,秦月珠松了一口气,这才晓得自己两手握得紧紧的,都是冷汗。一只顶着鲜红翎羽的海鸥不紧不慢地飞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四秦月珠心有余悸。栈桥上的人们都只道是常青出手阻止了这场灾难,围拢过来不住口地称赞,夸他“妙笔生花,名不虚传”之类。常青一面应付着,一面自人群包围中看了秦月珠一眼。这一眼颇为严肃,顿时叫她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羞惭无比。若是这一次,跟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常青呢?若是珠贝里的那位公子没有能够及时现身提醒呢?伤及无辜,毁坏商船——这样下去,她会成为阿娘所说的怪物吗?秦月珠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这次去蜃楼阁,一定要问清楚阿爹的下落,她要亲口问他,从他那里继承来的,究竟是怎样的力量?她怀抱着如此心事,跟着朱常二人上了船,寻得了一间舱室安顿了下来,又去寻了器皿,给那珠贝换了新鲜的海水养着。过了一阵,便觉船身震动,窗外的景物缓缓朝后退去。她对着窗外瞧了一阵,一沉不变的景色终是将瞧得无聊了,便起了身去寻翠烟她们。一连经过好几间舱室,才遥遥地听见人声。走近几步,就听见一个尖细老迈的嗓音在说:“照朱掌柜的所说,这蜃楼阁的雪公子手上的明珠,果真是滋补的佳品?”她素来是个好奇宝宝,胆子又大,此刻听见有人提蜃楼阁和雪公子,哪里按耐得住。她循着声音,来到了一扇雕花的木门前,门后是间宽敞的花厅,除了她靠着的这扇门,花厅的其余三面均是用珍贵的整块琉璃制成的观景大窗,映着外面一天一海。坐在厅中首位的青衣文士还在继续说下去:“前些日子,老朽的脑子有些糊涂,亏得孩子们孝顺,听说这猴脑最为滋补,便猎了几只猩猩来用铁钳将脖子一夹,立刻便开颅,用玉勺直接挖了吃……”秦月珠不由得一阵恶寒。这人满头黑发,面容光滑,瞧起来不过三十来岁,可双眼却深深地陷了进去,行动缓慢,再加上说话的语气,倒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朱成碧说是受人相邀出海,便是此人吗?这文士做了个手势,一名身着艳丽纱衣的舞姬立刻款步走了上来,给他献了茶。“以形补形,吃啥补啥。”他品了一口,颤抖着声音接着说,“老祖宗说的,怎么会有错?不晓得那明珠与之相比,又如何?”“珍珠向来可安神定惊、明目去翳、解毒生肌,肖珉然先生不是一只眼中起了白翳么?正巧我也技痒得很,一直想寻个机会,借那雪公子的明珠做一道珍珠明目羹,如今遇上肖先生,可不正是机缘巧合?”朱成碧坐在他对面,正在慢条斯理地摇着手里绘了牡丹的团扇,樱桃和翠烟立在她身侧。今日的朱成碧似乎与往日不同,声线娇媚犹如成年女子,眼角的红妆浓得能滴下血来。“不过……那雪公子乃是蜃楼阁首脑,平日里轻易不现身。况且据说他极为看重那宝珠,向来都是含在嘴中,要拿到手只怕不易。”肖珉然呵呵笑起来:“我身边养的这些孩子,倒还有些用处。”两个蒙面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肖珉然身边。秦月珠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脊背上滚过寒颤——她一直盯着厅内,竟然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出现的。“肖大,肖二。”肖珉然垂着眼吩咐,“替我取点妙妙唇上的胭脂来下酒。”原本跪着的舞姬听了这话,立刻站了起来。蒙面人的刀紧跟着倏忽而至,刀光闪烁,绕在她身前飞舞,便如闪烁着银翅的一对儿蝴蝶。妙妙的面纱早已被切为碎片,可她稳如磐石,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下。刀光再凝,肖大和肖二将刀平平地捧了,献到肖珉然面前。那刃上,是薄薄一层胭脂,妙妙的唇上失了颜色,却一滴血也不曾出。“好技艺!”朱掌柜鼓起掌来,“这位妙妙姑娘也是好胆色!”“她么?”肖珉然伸手将刃上的胭脂一抹,又在指尖细细地捻了,“据说这一族可以通经活络、消肿止痛,我吃了她三百多只同族,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可是老朽心头至宝。”妙妙立刻展开了艳丽笑容,她面纱已去,露出高鼻深目,含情脉脉地只看着他。那一刻,秦月珠对肖珉然的厌恶到达了顶峰,胃中翻江倒海,立时就要呕出来。她连忙捂住嘴,可那两名蒙面的护卫已经受了惊动。几乎在眨眼之间,他们中的一个已经到了她的面前,隔着雕花的木门,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糟糕!她惊惶失措,就像是被人紧紧握住了心脏。耳畔的轰鸣声却一刻强过一刻:那是她体内那片海洋的浪涛声。就像她在码头上释放出狂风时一样,它们汹涌起来,狂暴起来,强烈要求着释放。秦月珠朝后退了一步,迷迷糊糊地伸出了手:“大风——”不!这里是在船上!如果她唤来的狂风摧毁了整艘船,所有的人都会落水,会被脚下万顷碧波活活吞噬!她仅存的理智还在挣扎,拼命想要让这一切停下来,拜托谁来帮助她停下来!一只手落在了她伸出去的手背上,轻轻一握。秦月珠一愣。另一侧的手也叫人抓住了,还被塞了只碟子,上面是只盛着杏仁酪的白瓷小碗。“原来在这里。”常青立在她面前,眯了两眼笑着,“不是叫你拿点心给姑娘,怎么偷起懒来?”秦月珠瞪着手里的杏仁酪,竟放松下来,差点失控的力量也慢慢平复下去。她硬着头皮,将杏仁酪捧去给朱姑娘。朱姑娘半捂着脸,兴致缺缺地接了过去。肖珉然在一旁阴沉沉地盯着秦月珠,活像一只披散了羽毛的老鹰:“常青公子,你家这名小厮之前倒是从未见过?”“一时兴起,新画的。”“难怪。”肖珉然点头,“倒是有些缺乏管教。”常青侧过身来,巧妙地替她挡住了肖珉然的视线。“既然如此,回头便让她少出现,再不让她搅了肖先生的清静了。”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月珠也无法再隐瞒下去,只好一五一十地跟常青说了:自己的身份,能从虚空中唤出实物的能力,据说拥有相似的能力,却在十几年前便神秘失踪的父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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