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抑制不住的笑意终于让一痕贝齿自樱粉色的唇际露出来。“你们随御驾自京郊回来了?是令显有什么急事要交待我么?”卓悉衡见她无法无天的样子,只好先看看是什么样事情,确实如果不是杨令显告知,这个接头地点过于隐秘,是无人知道的。“今日一早御驾回銮,长公主感染了些风寒,我大嫂不放心,跟着去了长公主府侍疾,我哥本是要自己来找你的,可却让大哥派回来的参将堵住,说要考验他的弓马,不日去禁军备应武举。他心中焦急,我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他的恳请,专程来这里一趟见你一见!”杨令仪说话吐出的字句很像欢蹦的跃兔,一跳一跳,几乎每个字里都夹杂着溢于言表的雀跃。卓悉衡担心她出来太久被家人发觉,外加路上不安全,于是赶忙问道:“你哥哥要交待我什么事?”杨令仪深吸一口气,一字不差,将杨令显告诉她的太子原话转达出来,又将大相国寺万姓交易时卓悉衡和哥哥遇见的华衣少年其实是太子的事情告知。卓悉衡听前面时虽眉头越锁越紧,但还沉静自若,但听到太子两个字时,着实是错愕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太子,怎么又是太子……卓家人对这俩字有天然的敏感度和警戒心,自从卓思衡救过太子的事被圣上褒扬后,好像他们家再没和太子扯上过关系,怎么自己过个年逛个街,都能又遇上普天之下仅此一个的仁兄?且言及的还是如此机要的事情……卓悉衡沉下心思略想了想,说道:“四妹妹,我姐姐是否知晓此事?”杨令仪摇摇头:“我头一个便赶忙来找你了。”“可否劳烦你将此事赘述一次告知我的二姐?”卓悉衡因常见杨家人,与杨家三小姐见过好些次,并不陌生,可这件事如此重要,他措辞上比平常都要严肃很多,“这件事关系甚重,可我在熊崖书院不能及时传讯,四妹妹一家多有消息,若得方便,还望率先告诉姐姐。”这话确实是这个道理,也该第一时间告知卓家当家的二姐才对,杨令仪和她哥哥其实也是代太子传话,故而直接来找卓悉衡,更何况……杨令仪安静时是很懂事和乖巧的,心中分得清主次,见卓悉衡是这样的严肃,也不再笑闹,只应了正事,可心中却有点空落落的委屈,张口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在艳阳下站那么一小会儿,然后低声催促卓悉衡早些回去别教人发现。卓悉衡当然是又谢了她,目送杨令仪上马车后离去才返回书院。帝京,卓宅。卓慧衡不是第一次见杨令仪,自与杨家结交,杨令显极爱来卓家走动,也会带着小妹拜访。但今天的杨令仪与平常不大一样,她极为严肃得交代完哥哥与卓悉衡的话后,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耷拉下脑袋,低声倒:“本该先来告诉慧衡姐姐的,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倒绕了原路,还得悉衡哥哥叮嘱才晓得轻重。”卓慧衡心想,自己家的两个男人,实在是没什么情感上的经验,悉衡必定是严肃告诉杨令仪此事重要,却完全忽略了为什么杨令仪一定要去先见他呢?还不是因为杨家跟随御驾前往京郊,刚好错开卓悉衡的春假,导致杨令仪没有见到自己的傻弟弟,于是得了这样的嘱托,第一时间跑去探望见上一见,他可倒好,必然是给人家陈述利弊要人有事先来转告自己,的确是此举并无不妥,可以说是他们家人干得出来的冷静沉着之事,却实在要小女孩的心思难以纾解,满心欢喜都化作自责和沮丧。他们家到现在还没一个人成亲是有原因的。卓慧衡心中苦笑,嘴上却只能安抚少女不要介意悉衡的鲁直,又让她回去告知杨令显,卓家一切都好,必会将太子的消息的带到。杨令仪这才略展笑颜,乖巧离去。卓慧衡的心境却已是不能再多想小儿女的□□了。她略算了算时间,曾学士今日经筵入宫伴驾,此时大概已是快要出宫,自己赶紧给哥哥修书一封,寄出前要老师亲自看一眼是否有填补,又要叮嘱什么才是稳妥。信自然是提笔而成,可她的马车还没准备好,家中却突然来了客人。赵兰萱总是急三火四的个性,武将之家养出的女儿,在熟悉之人的面前更是不怎么拘束,大步流星走进院里,迎面撞上正要出门的卓慧衡,也不由分说,直将她拉进内室。“今日我有些事,办完大概要好久,明日再找你……”“我也有事!”赵兰萱打断卓慧衡的话,又压低声音道:“我不是来找你玩的,是我公爹要我来跟你说一声,卓大哥他被人参了好厉害的一本!眼下曾大人同好些臣工都在宫中政议此事!”第96章天章殿里的氛围十分压抑,在御前多年有眼色的官吏都能看出皇上动了真气,只是努力平静着去垂听臣工的口诛笔伐与唇枪舌战。……“我朝素重孝义,孝忠本是一体,卓思衡此举罔顾人伦置孝礼于不顾,枉读圣贤书枉为天子门生。”……“此人竟将在朝堂已挂职丁忧还乡的官吏收为己用!命诸人于州学教课授业,实在有悖伦常不成体统!”……“参奏上说,他擅自消剔州学纳入,为补亏空,却引商资至州学府衙内庭!开店铺设餐馆,简直有辱斯文!天下读书人之脸面岂不都跌在其所行所为之际?”……“他一人所为是小,若天下人非议起来,只会说圣上近臣不知分寸,将此罪加诸圣上,卓思衡所为岂不是悖逆无道虏挟圣誉?”……众臣口中的话越说越重,太子刘煦越听脊背越冷,他本来只是照例向父皇汇报学课,却不料遇见江南府公事疏送至案头,其中有一封弹劾,父皇见他课业长进,于是顺口要他留下也听听看,却不知翻开弹劾之上奏龙颜霎时变色……后来便是传召大臣入天章殿议事,说是议事,其实哪有议论的余地,都是在同奏疏一道指责卓思衡行事不端罢了。太子与卓思衡有恩义之交,人尽皆知,他即便心急如焚,也只能尴尬站在父皇身后保持煎熬的沉默。可是,连卓思衡曾经的老上司曾玄度曾大人都紧锁眉头一言不发,看来卓大哥此次真的遇见大麻烦了。皇上安静听完所有人的控诉,重新打开奏章,边看边道:“江南府巡检司说卓思衡夺孝无道,废义忘礼动摇国本,朕不知是否有言重之处,或者未及之情,若真恶劣至此,不如转交大理寺,由御史台协办?”刘煦心里咯噔一声,如果只是御史台去瑾州核查,那是朝廷去验证地方弹劾的情况是否属实,虽是特事特办,但也属职责范畴的检校之行,大部分地方官有争议的行为如果上达天听,大多由父皇吩咐御史台巡查汇报,再做定夺。但如果交由大理寺,那便是父皇认定此事可以立案,与前者性质天差地别!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