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之外,树荫底下。徐晋枟挽起早已湿透的裤摆,用来擦木船的抹布丢在脚边,浮土凝结成了团块,他指缝还残留些许污渍,狼狈模样哪还有当初清风霁月。“他一难过就来,还是小孩子气。”徐羽树半咬根烟,坐在树上凝视飘在池塘中央的小船,好半天丢过去段细树枝,徐晋枟后退半步闪开,眉心不可察觉地微蹙。后者右腿悬空,单手托腮,语气透满幸灾乐祸:“把人弄哭,满意了?”徐晋枟面容闪过不虞。“老头子也就是口头威胁,怎么可能真会因你们俩接触,就以乱.伦名义把钰钰赶出徐家,这地方的腌臜还少?”两人沉默片刻。“我倒是要问问你。”徐晋枟解开发底某处,抽出的发带看起来格外老旧,尤其末端绣有的小花歪斜,针脚别扭凌乱得不像出自家里嫲嫲之手。失去束缚的发丝如瀑滚落,一气垂到后腰,男人抬眼,眉目锋利好似化不开的冰川,他慢条斯理整理袖口。“他是谁?”“一把年纪了,好奇心那么重,还是说你想接着当三儿?”“我听他叫于川,钰儿养出来的帮衬仅李奕,他又是哪个兔窝钻来。”尖锐醋意满满,徐羽树故意阴阳。“哟,大忙人还能关注到这些?”“……”徐晋枟视线扫去,眉眼冷意甚然。“当年的锯嘴葫芦成了二皮脸,还会躲在火车制造偶遇,稀罕。”“我这个流放的长子,哪夺得去你的风头。”徐羽树皮笑肉不笑龇牙,跃下树枝步步逼近,最后定在徐晋枟跟前。“最开始我就想问,但钰钰一度濒临崩溃,你所谓相亲,真的?”“你猜。”徐晋枟微笑着接过话。“……你还是那么让人生厌。”后者未应,双手肘交叠,视线越过徐羽树,远远落在飘在水面的小船,只有徐钰鸣视线里无他,徐晋枟才敢外露眼底三分挣扎。“在我回答你之前,你先告诉我。”几分发丝逃脱束缚,轻佻滑在徐晋枟侧脸,刚巧遮盖住旁人难以发觉的紧张与无措,他抬手,呼吸轻、又缓。夜风吹开他声线。“小钰身体出什么事了?”末了,补充句。“他真的愿意跟李奕确认关系?”“哟,原来你会嫉妒啊。”徐羽树稀罕,他拒绝回答徐晋枟提出来的问题,后退靠在树,下巴一扬。“我还想问你屏保怎么回事。”“屏保?”徐晋枟视线始终未从小船移开,他眉目微蹙,仿佛理解困难。估计小钰得睡一时半会儿,他掏出手机,屏保换成棵苹果树,再过了两三秒,切换成先前徐钰鸣见到的图片。徐羽树反应过来:“系统界面?”徐晋枟以看白痴的淡漠目光看他。“你先前不都用小钰的照片!”瞧他那张脸,徐羽树咬牙切齿:“活该!”不给徐晋枟回神追问的机会,徐羽树甩手大步流星离开,走半道折身破口大骂。“去你祖宗!!”第22章 ◎“讨厌你,小爸。”◎徐钰鸣睡了多久。徐晋枟站在岸边就看了多长时间。他自从离开云州回到自己盘口,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在深夜惊醒,梦里小钰始终背对着他,身影单薄,发丝任夜风吹散开,香橙味的洗发露挠人心酥。徐晋枟尝试靠近。无论他重复多少次,总有看不见的屏障阻隔,如果他执意心念,坐在船边的人影会轻轻低头,扑通一声,水里倒月影碎。徐钰鸣抗拒与他讲话,徐晋枟再也没梦见他。再次回徐家,徐晋枟无数次设想两人重逢,小钰会生气、会厌恶,但唯独未料他竟会给李奕名分。男朋友?徐晋枟冷笑跃然,思绪却飘回八年前的初夏。他接到徐家请求去照顾个孩子其实是深冬,可他拖到春天才回信。孩子?他连猫都不喜欢。即便与徐家无太多的交集,也听闻某位同辈在一场交通事故中丧生,独留一子在世。徐晋枟曾收到过张照片。照片中的小孩约摸十几岁出头,穿着丧服站在灵堂,身形单薄,背后花圈快狰狞成猛兽将他吞噬。背对镜头,手指细长攥紧成拳。徐晋枟看了许久:“……”或许是相同的经历,又可能为本不应存在的怜惜作祟,天稍开始燥热,他便启程。那是他第一次见徐钰鸣。徐家最受宠的小孩子。远远看去,平眉平眼,寻不得半点出挑,唯一可圈可点的是他身上的亚麻短衣短裤,夏风吹衣摆晃动。徐老先生长叹口气。“怎么就你自己,钰儿呢?”拐杖咚咚点地,徐老先生询问身侧管家,见后者面露难色了然。“又不听话,去,给我喊回来,越来越无法无天,都怪徐羽树那混球带坏。”佣人低头:“老先生,钰哥儿……”徐老先生无视,面朝徐晋枟,略带歉意:“是我教导无方,您莫见怪。”“哪里。”徐晋枟微笑,放下茶杯。“小钰自由惯了,冷不丁多出来年长十几岁的监护人,他心烦也正常。”徐老先生摇头:“混世魔王。”话虽如此,但眼底宠溺无法隐藏。徐晋枟了然,接过佣人重新倒好的茶水,目光落回半亩荷花池,隐约见木质船头,小小一艘,躲在摇曳荷叶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