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造势带来的情绪反扑迅疾无比,赵观棋无名火起,忍无可忍,话音也随着风吹帘卷的声音拔高:“我尊重你戴隐形!”“我尊重你把自己割得浑身上下没一个好地方!”“我尊重你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也接受你有难言之隐!”赵观棋声音大到超过风声,句句回荡,字字铿锵。“咱们去看医生就行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生病什么的都不重要,你之前有自残倾向我也没想过找你追根究底。”赵观棋不得不停下来缓口气,“你之前遇到的事情都不是我们想遇到的,我理解,没有人不理解。”“我……”赵观棋卡壳,改口道:“我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开心,有些事情你想说我很乐意听,你不愿意说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再怎么理解,你也得对自己健康负责啊!隐形也不是什么金子,对眼睛好点,对自己好点……不可以吗!?”“我只是......”“我只是想看你好起来,无论什么方式,无论什么时间,无论多久......都可以。”劈头盖脸的一席话,信息量过大,周景池像一个过载运行的老旧程序,呆滞地理解话语,赵观棋却将头垂得很低。低到彻底失去灯光的照耀,低到水汽扑到脸上,低到周景池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到他头顶的发旋。须臾,一个低低的声音自下而上传来:“周景池。”“……你把我当朋友吗?”茶水彻底凉了,明明还有更难迫的问句在眼前,周景池却突兀地意识到——碧螺春失去香气了。二十一岁的赵观棋第一次问出这句话,二十四岁的周景池同样第一次遭遇这个问题。朋友,这个对赵观棋来说习以为常的词语在周景池眼里却缀着重若千斤的附加——朋友需要相互付出,朋友需要互相考虑,朋友更需要无条件的支持和笑容。他似乎一件也没给过赵观棋。买的礼物还在路上,自己的钱包支付不起配得上赵观棋西装的腕表,买不起他套房里的一个花瓶。现在,赵观棋却问是不是他的朋友。周景池也垂头,盯着再无烟气的深色茶液。三秒后,他伸出手,学着赵观棋的手势将对面的头抬起。对面的眼更湿润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景池觉得赵观棋的眼里也泌出缕缕红丝。“我知道了。”赵观棋自问自答,说着开始扭头想挣脱周景池的禁锢。但周景池师出有名,哪里会任由他逃走。下巴被不轻不重地捏着,周景池对他说:“我不该买预售商品的。”蓦然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赵观棋懵到忘记后退。“你的礼物可能要晚些到。”周景池直勾勾看着赵观棋,“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要是不满意,我重新给你买。”“什么?”赵观棋像失去语言解析力的机器人。“我还欠你一个礼物,你忘了么?”周景池的目光流落到他胸前某个部位。赵观棋看去,微微凸起的布料像闹钟一样响起,提醒他平安扣快要保不住了。“这么急着要回去?”赵观棋说。周景池没有立马回答,反而松开他,腾出手隔着衣料摁了摁平安扣:“要是礼物不合你意,不用还我。”“那我要是一直不满意呢?”赵观棋耍无赖。“那就一直戴着。”赵观棋没有被甜枣收买:“你还没回答我。”“你不是说知道了吗。”周景池玩起文字游戏来。赵观棋反悔:“不知道。”赵观棋紧张地看着他,周景池不逃不避地回视,用很轻的声音唤他。“赵观棋。”在等待答案的时候被点名,赵观棋感觉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攥了一把。赵观棋没有应,也不敢应。他只盼灯光再暗一些,再单薄一些,最好像那盏失灵的路灯一样,只打在周景池身上。分秒难数,周景池飘着红血丝的蓝眸勾住他乱扫的眼。“我当然把你当朋友。”“我把你当好朋友。”这下赵观棋不说话了。赵观棋也说不出话了,险些被捏碎的心脏死而复生,他自顾不暇。屋内只开了门口玄关处的小灯,这会儿也是杯水车薪,赵观棋逆着光,周景池不得不仔细去看,看清了那双拧起来的眉,还有渐渐褪去情绪的眼。凶过一顿,又掏心掏肺一顿,周景池承认赵观棋着实吓到自己,尤其是那见也没见过的怒气和闻所未闻的音量。周景池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难道就因为自己不乐意花他的钱吗。眼睛里的血丝一晚上就可以褪去,他甚至可以向他保证。周景池转身倒新的热茶,将杯子塞到他手里:“喝点吧,你嘴角起皮了。”虽然取得阶段性胜利,赵观棋还是不满那些刺眼的红血丝,手上就是不使劲,周景池给不出去,也收不回来。还想再说两句,周景池突然说:“我等会就戴那个。”“你喝茶吧。”周景池不再勉强,在茶几上搁下茶杯,转头去床头柜翻找起来。知道赵观棋一定在看自己,他就着床头灯,没照镜子就戴了进去。湿润温滑,轻薄得像会呼吸。他转过头,赵观棋还站在原地。周景池笑起来,说:“谢谢你。”说完,又想到搜索栏里的表达感谢话术,他回想起一句更得当的回答:“我真的很喜欢。”这样单薄的话语,就是网络上说的反馈吗,就是情绪价值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