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着白色衬衫的修长身影还倒影在蓝色水面上,咬牙,脚一登,又是一圈,那个倒影还在。第三圈,停在那个倒影前,抬头,平静说着:厉列侬,你是一个骗子。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她,她看到他黑色裤管上沾着的白色液体,想必她负气扫落的牛仔都倒在他脚上了,那可是热牛奶。桌面上已经放着新的牛奶杯,面包换成了若干水果,太阳椅上搁着毛巾和浴袍。而他由之前的站着变成弯下腰,手伸向她: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游泳,才有力气生气。眼看,一颗心就要变得柔软了起来。不,不,不能。朝着他手迅速收回。“厉列侬,你是个骗子。”直勾勾盯着他,不让他有任何反驳的机会:“我猜你接下来会顺着我的话说,是的是的,我就是骗子,可怎么办?我可不吃你那一套,不要忘了我现在二十六岁了,我可不是孩子,所以请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糊弄。”加重声音:“再怎么糊弄,我也不可能如你所愿变成许戈。”说完话,别开脸。目光落在那杯牛奶上,一气呵成:“你刚刚说的话说对了一半,不过,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游泳生气得改成填饱肚子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厉列侬,你爱撒谎的毛病让我现在都恶心得吃不下任何东西,如果你当真为我的健康着想的话那么请你离开,换成另外一种说法就是,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蓝色水面上的倒影消失了,目光落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垂下眼帘,离开游泳池。是夜,夜深。思想是沉寂的,但耳朵却是清醒的,它们组成了一个混沌的世界。在那个混沌的世界里头,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很轻生怕惊醒谁似的,脚步声停在她床前。夜恢复了寂静。她的耳朵差不多要忘了那组脚步声。男人嗓音低沉,远远近近,如那暗夜里忽闪忽闪的灯塔。“我知道你最近不快乐,很不快乐,如果我和你说,你现在的不快乐看在我眼里变成一个机会你会不会觉得我自私?”哑哑的笑声淡淡化开:“我是自私鬼,这个我得承认,我把你最近的不快乐当成是我的机会,一个把你带回来的机会。”“嗯,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在那个世界里并不快乐,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已经厌倦了那个世界,我还有什么理由让她呆在那个世界里。”气息距离她很近很近,近到仿佛要把她吞噬。“所以,许戈,我要想办法把你从那个世界带回来,让你回到我身边来,到那个时候,我允许你,所有你从我身上讨到的委屈心酸以千倍万倍的份量还给我。”躺在床上的躯体陷入沉睡,可于躯体下的却是在卷缩着,卷缩到了某个所在,裹足不前。“我在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身上学到一样东西,所有的沉默都是代表着允许。”顿了顿:“许戈,你不说话就代表你允许,我去把你带回来。”慌张、逃避、眼皮发热发疼。有温热的唇瓣贴上她额头。“别怕,什么都不需要去害怕,许戈所要做到的只需要等在那里,等着阿特来牵住她的手。”片刻,脚步声远去,消失。那由远到近的脚步声、那男人低哑嗓音、那贴上她额头的触感宛如一场迷梦。伸手,摸了个空,这个动作她最近每天早上醒来都会作,扑了个空的手来到额头,想起什么,集中注意力往深处想,一切又回归成空白。呼出一口气,起床。刷牙时,她才想起今天早上她没和往常一样,在心里循环默念“我不是许戈。”这一切也许都是因为昨天的做贼心虚。昨天厉太太凶厉先生了,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愤怒总是来得很轻易,就像坐电梯,蹭就上来了。其实……其实她对厉列侬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她巴不得每天都能见到他,厉列侬那张漂亮脸蛋比风景、玩乐、脱口秀节目还诱人。早餐期间,她问艾薇厉先生昨晚有没有回来。“没有!”好吧,她的问题显得多余。厉列侬昨天去了洛杉矶,介于游泳池时的糟糕表现,送1942领导人时她把自己伪装成为一只温顺的小白兔,对于游泳池发生的只字不提。好在当时厉先生很给厉太太面子,在近卫队队员们背过身去时环住了她,在她耳畔:我过几天就回来。过几天就回到?到底是几天啊,1942领导人口中的几天有时候是十几天,甚至于一个月。今天是厉列侬走的第一天。看着厉列侬的座位,长吁短息。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