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人在白吃白喝白睡,临走了还要让人送,谈闻略微难为情:“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我送你吧,这片不好打车。”谈闻是几年没回来,但不代表他蠢。这地界能打车的地方多了去了,遇到有钱好心的,随便赏点钱都是一个月花销,司机没事就往这边晃。既然路褚一再要求,谈闻也不好拒绝。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行,那你送我吧。”路褚扬唇,“等这句话多久了?”谈闻惯会顺杆往上爬,“不久,你挺聪明。一点就通。”两人一唱一和出了门,谈闻坐在副驾上,先行调了最佳睡姿的角度,阖上眼:“到了叫我。”“好。”平海今天的天湛蓝,白云与天空形成完美的分层,恍若置身梦境中。车鸣声依旧嘈杂,路上红灯不止,时不时停下,让车胎喘口气。车内的空调风往旁边斜,冷气侧面打在谈闻脸颊上,舒适不畏寒。谈闻原本只想闭眼休息,不知怎地,竟满足地睡了过去。谈闻是被剧烈的轰响声吵醒的,急刹车令他不受控制地身体向前,惊然睁眼。他心惊肉跳,仿若回到两年前第一次经历悬崖赛车赛的现场。那天的他心跳值爆表,在陡峭的悬崖边尝试越野车,和他同比赛的男人都带了女伴,女伴握紧扶手,豆粒大的汗珠沁在脖前,谈闻洋洋洒洒地加速,超过那些叼着烟吊儿郎当的男人。车飞起来,他的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伸出窗外,冲后面的人比中指。那是他第一次经历一百三十的心跳。梦醒。他在平坦的路上,他的肉身在国内,灵魂却飘向远方。谈闻回神,先是开窗往外看了眼,确定不是路褚撞的人,才说:“怎么回事?”大概是想到那段经历,谈闻的兴奋值还未降落。声音带点儿当初的强硬和不可抗拒。路褚说:“前面撞了车,你可能没法回家了。”“撞车是私人恩怨吧?”“是人和车。”路褚说。谈闻回头,慢半拍地眨眼:“人没了?”“不知道。前面太多车了。”路褚说,“谈闻,去过警察局吗?”谈闻摇头,他以前虽然混,但不至于混到警局里。“看来这是你的第一次。”路褚靠在头枕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宇,“希望人没事。”谈闻知道,他的后半句是对撞车的人说的。他张了张唇,视线飘忽地望向前方。前方的车辆拥挤,不少车主下车查看情况,熙熙攘攘,有人拿手机拍照,有人在打电话。谈闻有些恍惚。人命是脆弱的。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谈闻在几千米高空中蹦过极,在悬崖陡坡上打赌赛车,走过没有安全绳的钢索桥,他向来心宽,总觉得自己是那个天命之子,上天拥护的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几岁面临死亡。死亡对他而言,太遥远。又近在眼前。谈闻后背冒出一层冷汗,顽固逞强道:“路褚,你空调开太低了。”今天天气不闷不热,开车甚至有些清爽。路褚怕谈闻冷,空调开了半小时就关了。他默不作声地说:“好。”虚点按钮,“关了。”半小时后,他们被带到警察局录笔录。谈闻因为全程在睡觉,再加上肇事车离路褚隔了三辆车的距离,很快就出来了。谈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等路褚。正好听见有人在说今天的事。“听说是个小伙子嘞,头都被大车扎扁了!吓死人了!”“我当时就在旁边!那大车也不快,那小伙子就伸一只手骑车,低头看手机。等注意到都来不及了!”“是啊是啊,大车没视野,还是要注意哎。”“听人说挺年轻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可惜了。”“开车千万不能玩手机!我早就跟我闺女说过,无论是大道小道,只要是骑车都得好好骑,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不玩手机也可能出事,我女儿就是,当时拐个弯,特意放慢速度,还是被车撞飞了。幸好是个摩托车,除了手机和小毛驴的车头摔坏了,人倒没什么事。我那时候看到监控录像就气的不打一出来——那个王八蛋居然还肇事逃逸!幸好去医院检查没什么问题,不然我简直...哎。”“你女儿这算幸运了,福大命大,撞车可不是小事。现在的小孩就是太不当一回事,觉得哎呀没事,撞了就撞了,撞一下最多磕破点皮,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啊,整宿整宿睡不着。我孩子在外面打工,我每天满脑子想他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出事。简直了!”“所以说孩子在身边好,我们平海也挺大的呀,孩子偏不想待,说想自己闯一闯,平海还不够闯啊?我当年跟她爸就是闯破了天,才闯到一个平海的户口。”“现在的人都有自己的主见,你说他,他就跟你杠。完全没办法沟通嘛。”“是这样说没错,但我还是希望我女儿无论出什么事,都告诉我。就算让我担惊受怕,也有个事记挂着,总比一片空白心慌来得好。”...谈闻坐在一旁垂着眼,默默听着两位阿姨的聊天。很平常的聊天,却让他羞愧难当。追求刺激,把生命抛给天决定。这时候,他的父母会空白心慌吗?路褚录完笔录出来,就见谈闻一脸哀伤,耷着脑袋坐在椅子上。他迈步向前走,几步走到谈闻面前,轻声呼唤:“谈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