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朝皆静,苏老学士眉心紧紧皱起。片刻后,他往高堂上一拱手,“此事不知陛下同殿下是如何看待的?”乐长明‘啊’了一声,他没想到苏太傅会来问他。小皇帝看了眼朝上有些凝重的气氛,又看了眼悠闲得同此处十分格格不入的宋相,挺起腰杆,板正起脸,“朕认为此事还需看皇姐意思。”乐长明一向爱戴乐冉,知晓她最不爱去太书院处,可苏太傅又和他讲宋丞相是奸臣,会对阿姊和他不利。小少年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将这个左右为难的问题抛给乐冉。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乐冉身上。堂上乐冉双目呆滞,一个字也没听进耳中,只直勾勾地盯着那石青色官袍的男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听说这位宋相,他,他吃人哩……”回想起绿芽打听来的传言,小公主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将发颤的指尖攥在掌心里,没忍住往后挪了挪小屁股,将自己往椅子里团了团。遗信中痛斥奸佞的字字句句在众臣的沉默之下,似乎显得格外有理有据。此时见众人齐齐朝她望来,再度和那双深墨色的眼眸对上,乐冉顿时有些心惊胆战。她缩了缩脖子,想起因自己翻倒了的鱼篓子,又闻这位宋相记仇记得十分厉害,哆哆嗦嗦的小公主张了张嘴,却冒出了个惊吓过度的气音。“嗝。”乐冉:……作者有话说:收藏点点嘛,呜呜呜第4章 四条鱼儿游过去下朝路上,乐冉掩着脸走得稍快了些,由着绿芽在身旁担忧叫嚷也不慢下脚步半分。直到走岔了气,胸肺里头灌入一股子凉风,生了针扎似的痛,她步子才慢了下来,蹙着眉,一张臊红了的小脸也变得几分煞白,像似覆了层凉夜里的寒霜。绿芽着急,在冷风里都急出了一头的汗。她慌忙扶了乐冉坐进一旁长亭中,又着急忙慌的要差人往太医院去找太医。乐冉拽着袖子忙将她拦了下来,声音既软又轻,像一片棉花似的小云片,还泛着奶呼呼的甜气。“不用去找安太医。”小公主掩着口鼻,小心轻柔的放缓呼吸,明明胸腔里细密的刺痛随着呼吸连绵不绝,却仍慢声慢气地宽慰着连眼眶都急红了的丫头。这病症自乐冉出生时便有,傍身多年,她早已习惯,只要痛得不大厉害,咬一咬牙便就忍过去了。可若是寻了太医来看,必然会被禀到皇祖母那里去。听闻这些日子里皇祖母在佛堂诵经,已有三四日未出门,若是叨扰了,倒是她的罪过了。绿芽被攥着袖子,只得担忧站在一侧,见乐冉歇了一会儿面色好转,才放心似的松了口气,又嘟起了嘴,话里话外有几分忧色和轻责。“殿下做什么走得那般快,任由奴婢嚷着就是不肯慢些,秋风寒凉,这若是当真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奴婢倒是不怕嬷嬷来责,只是殿下免不了又要受些苦痛了。”这一番话讲出口,几个才被拨来伺候的宫女子顿时面色大变,慌张着低下头去。动静大的令绿芽望过去一眼,又眯了下眼。乐冉倒是没觉得这口吻有什么不对,自幼绿芽便在她身旁伺候,又常被母后和皇祖母仔细叮嘱着,忧心她实乃不过很正常的一件事。但这丫头显然是生了些怒,乐冉自知今日里是莽撞了一些,将要笑一笑晃一晃手里的袖子撒撒娇,亭子外头却忽然传来了讲话的声音。像是退朝路过的几位大人。其中一人悠悠叹了一声,“宋钺今朝之举怕是……”一人打断他:“他同苏阁老又非只这一两日的不对付,此举实属正常。”“唉,你说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能什么意思,明眼人都知道阁老起了护这姐弟二人的心。”“呵,先帝在世时,他便手遮朝堂,无法无天,而如今新帝稚儿,公主虽担摄政之名,却也始终不过小女子而已,要我讲,江山危矣。”“庄兄,庄兄,此话可讲不得啊!”“庄兄,慎言,慎言。”乐冉和绿芽面面相觑,小公主皱了眉心,将身子探出一些,想听得更仔细些。“慎什么言?我庄煜一向行的端坐的正,你们怕他,我可不怕。”清冽男声冷哼一声。一臣叹了口气,“原以先帝离世,他同皇室纵有再多恩怨也当烟消云散,哪知……”“孙鹤那件事牵连的人还少吗?你就敢说里面没有人是无辜的?”庄煜声音再度响起,“我承认宋老将军是良臣,是忠臣,先帝确实愧对于宋家,但他宋钺呢?遮手朝堂,把控朝政,陷害忠良,哪里配得上这忠良二字!”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以至于尾音落地后久久无人再言。乐冉咬着手指等了一会,仍听不见任何声响,便大着胆子扒开一丛蔓叶透着缝隙去看。凉风习习,亭外早已不见半道人影,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散去了。紫宴亭坐落在长平道旁,再往前就是离宫的敞亮宫道,旁边高高两堵宫墙相围,这里是下朝时众臣离宫的必经之处。亭长而曲折,从顶子上垂了不少西域进贡的虎蔷蔓枝,密密麻麻的将亭子的一面同路径隔分。宋钺站在藤蔓的阴影里,垂着眼,黑眸沉沉,正拿巾帕包了从指上退下的扳指擦拭。墨发缱绻于他肩头,露出线条锐利流畅的白皙下颚。他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躁,修长指尖捻着布巾细致擦拭,看似赏心悦目的动作在此时竟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好似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什么名贵饰物,而是把磨了锋利的尖刀。桑青折站在他身旁摇着扇子啧了两声,似也没想到还会有此等‘意外收获’。“这个叫庄煜的好像是去年秋闱时高中的那个状元,”桑青折有些幸灾乐祸的‘啧’了两声,“若我没记错,他的文章可是你亲手批的,你这算不算是被‘反咬一口’了?”宋钺面上没什么表情,好似方才叫人拿出来痛斥一顿的奸佞同他没有半分关系。“文章写得确实不错,可惜人没什么脑子,”话音微微一顿,他又道:“今日入宫前,小白柳儿死了,倒是正好便宜了他。”看似不相干的两句话暗藏玄机。桑青折嘴角微微一抽,“你若当真将这鱼送去他府上,怕是要骇得那几个同他交好的臣子明哲保身了。”宋钺没接这句话,转脸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视线中,顶着凤冠的华服小公主从亭子里走出来,身旁丫头替她拈去发上的落叶,俨然是在那里呆了好一会儿的模样。“呵。”男人冷不防轻笑了一声,深渊似的眸底浮现一丝玩味之色,他将扳指戴回手上,随手丢了巾帕。“我倒是有点小看了我们的这位长公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