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布料蹭擦过鼻尖, 被袖遮笼起的小小一方逼仄空间里, 弥散着那股熟悉好闻的悠悠檀香。是宋先生啊……那颗在胸膛里扑通着急促乱跳的心安稳下来, 攥着衣料的细白手指松了松。乐冉扬起脑袋。棱角分明的下颌骨映入眼帘, 连着一截线条流利的白皙脖颈, 没入茶青色的衫领中。凸起的白皙喉骨滚动一下,仿若珠玉。宋先生比她高了太多,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不大能看清他面上的神情。原来方才在屋中模糊听见的动静,并不是错觉。真是奇怪……乐冉迷迷糊糊地想。她其实是有一点怕宋先生的, 可在这种境地里, 宋先生又总能叫她安心, 好似背靠着一座天大靠山似的。可明明论起身份来,她才应该是那样的一座靠山。袖子外头传来那位李公子要告辞的声音,乐冉顾不得其他, 当即拽了拽宋先生的衣襟。她踮起来脚尖,攥着宋先生胸口的衣襟,努力凑得高一些,十分小声道:“不能放他们走, 我方才听见他们想要谋害别人的性命。”呼出的气流拂动宋钺颊旁几缕垂发, 甜甜的奶香气趁机混入其中, 欲想当面给宋丞相打出一枚奶香炮弹。男人垂下眼朝小姑娘望去, 睫毛的阴影垂落在光滑白皙的眼睑上,朦胧隙光错过长睫碎落颊面,恰好一阵风来,星点晃动斑驳。那一瞬间,乐冉仿佛听见了从远古撞响的古朴钟鸣,在岁月的长河里沾染浮世尘芒,尾韵悠长,奔流在此时此刻。她一时看得愣怔了,晕乎了好一阵才回过来神,想起什么,连忙‘呀’了一声,心里唾弃自己被宋先生的男色给迷了眼。小公主着急忙慌地掀起半片罩下她的袖子,探出半个脑袋,急急道:“他们……”话才起了个头,袖子的主人将将一抬手,长袖落下,就又将她遮了回去。小姑娘在底下发出不满的哼唧声,又去掀,她瞪圆了眼,又去掀,口里嘟囔着干什么,隔着袖子去看,像是里头兜了一只正闹脾气的小奶猫。宋钺垂眼望着她,撑着深褐裂纹树干的白皙手指略微弯动,他按耐心下那股想去摸一摸的冲动,声音难得柔和。“长安,”乐冉动作停下,仰着脸眨了眨眼,“无需担心。”他说。待回到中廊,乐冉才后知后觉。宋先生四个字讲得也着实太过简单,可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了呢?小公主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美色惑人?就如俗语讲得‘英雄难过美人关’是一个道理。恰此时,阮书桃来寻她,她就顺道着将这个问题给问了问。同阮书桃一道来的,正是先前在太学因相帮她叫宋先生责罚的常小公子。他今日里穿了一袭银云纹的暗锦白衣,身上披着件狐氅,戴了一只莲花玉冠,风度翩翩的,站在一身红艳的阮书桃身旁,更如是红梅映雪。才子佳人,相配得宜。他朝乐冉行了一道简礼,口中唤得也是长姑娘。乐冉冲他眨了眨眼,果就见其又红了脸面,心中万分感叹。欢喜当真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她以如桃桃这般明艳女子,所心仪的必然是如将军一般的人物,再不继也该是那种十分有名气的江湖大侠,豪情万丈,却不想,她喜欢的竟是此种模样的翩翩公子。阮书桃清了清嗓子,对乐冉道:“既然你说他只说了四个字你便十分相信,那说明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就好比,我同你讲,这件事交给我,那你是信还是不信?再换一换,若是乐梓欣对你讲这一句话,你又是信还是不信?”“信与不信,倒也并非话多话少,而是基于此人在你心中的可信程度,你说我说得对吗?”她撞了一下常安瑄的手臂,常安瑄笑点头。这一番话讲得乐冉茅塞顿开,在瞬间就悟了。她信得不是这一句话,而是宋先生这个讲话的人。此时场中人渐多,似乎到了开宴时,只听一声锣响,庭中话音渐息,姑娘才子们三三两两落座。常安瑄颔首同乐冉阮书桃暂别,坐去了对面的席位。乐冉环视一圈,并未在场中见得宋先生身影,心下更是放心。她想着不愧是宋先生,不过应她片刻,就去办事儿去了。等全部人落座,乐冉惊讶发现,此一席位并非是男女相隔,男子所坐那端亦有不少女子,女子这一端亦也有不少男子。许是她面上惊讶神情露得直白,阮书桃凑来同她咬耳朵,原这些坐在一起的男女,几乎是明面上定下姻亲的,来这里只图一个热闹。话到这里时,她顿了一下,吐了一口气,语气中难得有些讥嘲。“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坐在我们这一端的男子,多是倾慕身旁女子,或就是两情相悦的,而坐在另一端的,则是不认可这姻亲,女子受家族挟制,又或是父母之命,便就主动些,至少明面上拿稳姿态,断了其他姑娘念想。”“哦~~~”乐冉恍然,可她又纳闷起来。照方才来看,常小公子显然对桃桃是欢喜的,既是欢喜,此番又如何不来坐她身旁?“啊?你说这个,他,他……我们,哎呀……”阮书桃难得胀红了脸,在乐冉盯着她望的目光里搓了一下脸蛋,“其实是因为,安瑄在担心他姐姐。”她手指过去,“你看,”乐冉顺着看过去。“坐在安瑄旁边的那个就是他二姐姐,再过去点,那个头戴小圆帽的混账是李家的,他两是自小定下的婚约,但这个李混账太过纨绔,又瞧不上二姐姐,就成天在外头勾三搭四,一点也不将二姐姐放在眼中。”“二姐姐若是嫁了他,还不就是一朵鲜花|径直插牛粪上去了?讲他一声牛粪都是高看了的,牛粪至少能当块肥使,他能么他?”讲着讲着生出来气,她将捏在手里的杯碗重重拍在软垫子上,磨了磨牙。“若这样的是我未来夫婿,老娘一天抽他八回,非要给他腿抽折了不成!”阮书桃说得忿忿不平,乐冉听得目瞪口呆,忽然想起来什么,急急抓着阮书桃袖子问道:“那个李,李混账,他全名叫做什么?”常性,又是家中二姑娘,未婚夫婿还姓李,这种种都对上了,若不是巧合,难不成……“人模狗样的,偏就还有一个风雅名字,当真是叫了猪了,”阮书桃冷哼一声,“李宁宣。”“就是他呀!!!”小公主激动的稍稍拔高了些调子,引得坐在四周姑娘瞩目,她又连忙压低下声音,拽着阮书桃袖子掷地有声地重复,“就是他!”“什么就是他?”阮书桃有些莫名其妙,倏地又反应过来。“听说这孙子最爱撩三勾四,”她磨了磨牙,手也按在腰间软鞭柄子上,“怎么?莫不是他方才欺负你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