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冉瞪圆了眼,“你,你以前,认识我?”阮书桃也很惊讶。蓬莱客虽戴着面具看不清样貌,但从衣着乃至裸露在外的皮肤来看,年龄必然不大。“是也不是,”蓬莱客颔首却又摇头。“小客并非是亲眼见过您,而只是见过您的画像。”“小客师傅逍遥子曾受邀于宫为圣上演一场幻术,回去后,他为您画像一副,并嘱小客若此生有缘得见,便将此画予您,并替他带一言问候。”他话音顿了顿,抬起来脸,面具上那只朱砂红瞳直勾勾看向乐冉。恍惚之间,乐冉好像看见那只眼睛眨了一下,这可将她吓了一跳,然仔细再看,却又是一只普通的眼,便就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画上去的眼睛怎么会动呢?蓬莱客的声音缓缓响在她耳边。“殿下,”他道,“您在梦里见到想见的人了吗?”熟悉的话语穿透时间重合在一起,一瞬间,乐冉就想起了她幼年时遇见过的那位幻术师。“啊,”小公主惊呼一声,掩了掩嘴,“原来那个人是你师父呀!”她如今早已不记得那位幻术师的具体样貌了,可当年的那一句话却伴她度过了无数个孤单的夜。阮书桃先前听乐冉讲过这一件事,此时虽听蓬莱客这般说,心里警惕却也不曾放下分毫。她摩挲着鞭子柄,昂了昂下颚,“你既说是来送画,那画呢?”乐冉也眼巴巴望过去,她心下亦十分好奇。蓬莱客从袖中从容掏出一支约莫小臂长短的檀木画轴,去掉系带,缓缓展开,屋中几人同时惊住。阮书桃看看画,又看看乐冉,满眼的不可思议。用来作画的纸张确实已经有不少年头,表面微微泛黄,陈年墨迹被岁月氤氲沉淀下的淡香扑鼻,画上画着的确是幼年时的乐冉,只是……不论从装扮还或是发上佩戴的发饰,都同她今日里的穿着一模一样,尤其是,她头上的这一只钗子……乐冉的视线停在画间钗子中央的宝石上。这钗子原是一只老钗子,前些日子上面的宝石松散脱落,碎了边角,因她十分欢喜这钗子样式,便特意找人打了只一模一样的新钗子,昨日才送回来宫。同那只老钗子不同的是,这一只钗上的宝石是藕荷色的,而画上簪子上镶嵌的那一颗宝石,正是藕荷色。她正愣神之际,蓬莱客继续道:“殿下,生死自定,非人力之能,”他顿了一下,乐冉觉着面具上的那只眼睛又冲着她眨了一下。“殿下身来体弱,属鹑鸟多磨,命中燃焰焚烧亲友,未淬火先成凤,难顺国运,易生灾变。”“你他奶奶的放屁!”阮书桃一句骂言脱口而出,愤恨拍桌。她瞪着那蓬莱客,尚未彻底发作起来,却听外头忽然传来跑堂一声招呼。“哎,这位爷您趴在这处做什么?怎么不进去?”绿芽绿柳对视一眼,疾步去拉开门,阮书桃和乐冉也看过去。外头只站着送来壶新茶水的跑堂,他朝不远处伸手指去,只见一道褐色人影飞快跑下去楼。跑堂的说:“小的方才上来就见这人趴在窗子旁,还以为是您一间的客人。”绿芽眉心狠皱起,和绿柳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担忧。此时屋中忽然传出惊讶一声,乐冉瞪圆了眼,和阮书桃面面相觑。方才还坐在那处同她们讲话的蓬莱客,就在这短短一瞬间里不见了人影,只桌上留下的那副半展着的画卷证明他方才确确实实来过。楼底下响起嘈杂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情,乐冉此时也顾不得蓬莱客是怎么不见的,她站起身朝楼底下看,只一眼就在众多银甲卫里瞧见了那道石青色的显眼身影。“宋先生?”她惊讶的下意识叫出声,楼底下宋钺像是听见了这一声,抬起眼朝这个方向看来,看清了人,他凝重紧绷着眉眼微微一松,唇动了一下。虽隔着一些距离,但乐冉却辨认出他的口型。他说,“等我。”作者有话说:最后一件大事情啦。第66章 六十六条鱼儿游过去今日白日里是个有些晴朗的日子, 晚上就见得一些星子悬明天际,衬着一轮皎洁明月。云雾绕一绕,飘着薄如蝉翼似的朦胧纱披。望月楼之所以叫这个名, 是每屋一扇的花窗安得巧妙,只开了窗子, 银辉月流从天际淌进屋中, 便是连烛火也不用燃了。乐冉和阮书桃站在一旁, 看宋钺领进来的那几个人仔细翻查方才蓬莱客消失的地界, 连桌案上的那副画都没放过。看阵仗, 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情。乐冉扯了扯宋先生的袖子, 昂起来下巴小声去问。她近日里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但落得他人眼间,却亲昵得有些过分。阮书桃有些惊愕。她看了看乐冉,又看了看好脾气低下头讲话的宋钺, 视线最终落在被乐冉攥在手里, 皱得像是烂菜叶子的半片衣料上, 打了个激灵。宋钺的声音飘过来,其间夹杂的几分温柔令阮书桃惊大了眼,心下一些猜想在退去潮水里渐渐浮显。不会……吧?“无需担心……嗯, 没什么大事情……”宋钺的视线从画卷上一扫而过,又垂眼来望眼前姑娘,见她有一些担忧地蹙着眉心,抬指去抚了一下。“长安, 他可同你说了些什么?”柔软袖口蹭过鼻尖, 淡淡檀木香气浓郁了一瞬, 乐冉紧绷着的心神顿时松垮。几日下来压在心头的惊疑和忧丝, 如易融的棉糖般化在那双望着她的漆黑眼眸里,她忽然就有一些委屈了。有千言万语梗在喉腔里,鼻尖控制不住的发酸,她下意识攥紧手里的半片袖子,眼眶也不知觉地红了一圈,像极在外受了什么天大的欺负。小公主从来都不是一个很会掩藏情绪的人。宋钺的神情霎时冷了下来,眉眼间浮着一片阴沉,连着四周也好似受他影响,一瞬间发冷了起来。众人连大气不敢多出一声,眼观鼻,口观心地做着手中事,动作放得轻的不能再轻。宋钺没有丝毫顾忌,长袖一揽,将小姑娘径直带进怀中。“他方才欺负你了?”铺天盖地的沉沉檀香一瞬间淹没乐冉,眼前黑了下来,她抽了一下鼻子,耳朵贴在温暖胸膛上,传来一声一声沉稳心跳。宋先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她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干脆学个鸵鸟似的埋起脑袋,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宋钺冷淡的视线扫向一旁站着的阮书桃,和常年侍奉乐冉身侧的绿柳绿芽。他这一举动惊了几人,阮书桃瞪圆了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然从那股冷淡的视线里瞧出了明明白白的‘要你何用’这四个大字。她脾气登时就涌上来,正要发作,扫一眼周遭的人又将话咽了回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