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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殿里的宴会还未完,居然来看自己,茜雪吩咐杏琳去备茶,一边随冬蝶来到前厅,脱下裘衣,正瞧见年轻的帝王坐在圆凳椅上,指尖捻着个蜜橘,垂眸轻抿唇角,一副等人等得心不在焉的神态。她特意轻手轻脚靠近,忽然叫了声陛下,笑嘻嘻地:“深更半夜发什么呆啊,困了不如去睡。”他们自小长大,若不在外面还像姐弟一般亲昵,对方抬起头,温柔笑容浮上脸颊,“皇姐大晚上到处乱跑,还来说我。”“我人微言轻,跑就跑了,陛下可是万金之躯,怎么能和我比呢?”伸手接过杏琳递来的紫阳茶,先呈给对方又歪头问:“今年的歌舞不好还是舞姬不美,想必让陛下无聊啦。”“皇姐还拿我当小孩子,只在乎这些——”抿口茶,淡淡香气旋在舌尖,想到前朝那些烦心事,忍不住蹙起眉,“要不是为了体现皇家恩泽,谁愿意大好的日子在外边坐着无聊,除夕本该阖家团圆之夜,皇族倒不如普通黎民百姓自在,尚且享有天伦之乐。”他还在幼年时,母亲薛贵妃便服毒自尽,都说是心病突发,却挡不住后宫里隐秘的传闻。母亲素来康健,从未听说过有心病,怎么突然就没了,何况在那夜之前,对方才从冷宫放出来不久,这一贬一升,背后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生于皇家,注定要背负这些不可言明的枝枝蔓蔓,缠绕着年少帝王的心。对面的茜雪心知肚明,皇弟自小没有至亲,唯一亲昵的就是自己与母亲,有时连说个体己话的人都难找。陛下登基后,眼见着笑容渐渐消失,枢密院大权在握,三省六部虎视眈眈地瞧着,前朝的事她不太懂,但也知少年天子掌权不易。也不知为何人人都要抢着坐龙椅,刀光血影,担惊受怕,本来天子就是上天注定,再抢也不属于自己,还是做个富贵闲人好。她瞧着他清瘦不少的脸颊,心里疼惜。“陛下怎么说这种话啊,难道我们皇家没有天伦之乐。”微微挑起的眼尾含着笑意,朝杏琳使眼色,复又道:“我与你还不算亲人呐,咱们在一起便是天伦之乐。”“皇姐说得对,只是我来的时候,不知是谁还不高兴呢。”“陛下真会埋怨人,我不是怕耽误正事嘛。”杏琳聪明,一个眼神便能会意,将盛着玉露团的鸳鸯莲瓣纹金盘呈上,那是刚才兮雅送来的赏赐,茜雪捡起块,哼了声:“喏,陛下赏赐的东西我都舍不得吃,还不是专门等着呢。”她佯装生气的面容也很好看,总能没来由温着人的心。这宫里的一切都在飞速改变,唯有眼前人,五岁时抓住自己的那双芊芊素手,总是笑若春风的皇姐,依旧那副清澈见底的模样。她是傲气十足的十七公主,自然不屑于与任何阴影下的勾当打交道,干净得就像宫中最纯净的雪兰湖水,是棠烨朝最尊贵的存在。纵使是被前朝压得心情灰暗,瞧见皇姐也便烟消云散。“皇姐,这里又没外人,别一口一个陛下,听着生疏,小时候怎么叫我的,莫非你全忘了。”他端起金盘,走到不远处的榻边,三两下便盘腿而坐,完全是副邻家儿郎的姿态,冲着茜雪招手。“我就知道皇姐喜欢哄人,只留一盘甜雪糊弄弟弟,我刚才路过院子里的小厨都瞧见了,今天不知道下厨做了什么好东西,想必没有弟弟的份呗。”茜雪粉面通红,提裙坐在对面,“陛下说笑,我哪里会做东西,就算做出来也入不了陛下的口,还是不要取笑姐姐。”“唤我做檀儿,姐姐又忘了。”“行,那檀儿就不要挑食,想吃什么就让御膳室弄啦。”对方抿唇而笑,不再接话,皇姐私下去兴庆殿的事,他一清二楚,苏泽兰在大理寺的卷宗也早查过,罪名是杀死国家重臣,并以信物要挟贵妃,也就是自己的母亲,致使对方忧愤而死。潦草几行字却没有真凭实据,一看就是出自枢密院手笔,段殊竹这个人深不可测,做事从来周密,这件案子却处理得如此草率,肯定不简单,他心知肚明。若是能抓住枢密院的把柄,再好不过。“姐姐,其实有件事,弟弟一直想找人商议。”晦暗不明的光隐隐流在眸子里,显出男人的野心,幽幽地:“兴庆殿里的人……或许能找机会放出来吧。”茜雪诧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半晌才回:“弟弟,哦不,陛下……当真!”作者有话说:①占风铎:风铃。第4章 雪落长安紫檀木鎏金莲花灯立在榻边,花心缓缓燃着烛火盈盈,那些光汇聚到茜雪公主眸子里,闪闪烁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让对面的皇帝忍不住笑意,他放下手中的玉露团,半开玩笑:“皇姐,我一直不太明白,兴庆殿里的那位到底有何过人之处,竟能得到皇姐青睐。这个人来路不明,宫中传闻众多,况且地位也不高,即便在过去,也不过是个翰林供奉而已。”“翰林供奉怎么啦,莫非低人一等,你忘了父皇历来看重文人墨客,能进翰林已经不是一般人物,而且我记得苏供奉经常随父王出入宫中,俨然与他人不同嘛。”对方笑而不语,伸手逗春望从外面抱进来的猫儿玩,十七公主爱猫,院里散养了不少,其中最喜欢这只浑身雪白的尺玉,赐名玉奴。看来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公主低下头,瞧着金盘里的玉露团出神,虽然身边是自己的亲弟弟,到底君心难测,今夜莫名其妙提到苏供奉,也不知何意。她寻思一会儿,抿口茶又开口:“檀儿,姐姐说句心里话,苏供奉的罪名……咱们心里都清楚,若要放出来,恐怕也不容易吧。”顿了顿,没把握自己的话是不是失了分寸,她不担心触怒皇帝,只怕给对方惹麻烦。皇帝怀里抱着软乎乎的玉奴,抬眼瞧对方满眼忧虑,笑道:“我既然起了这个心思,自然不是胡说,苏供奉的案子本就疑点颇多,我早想彻查此事,只不过他是父皇在世时关起来的人,不太好办,皇姐且等等。”查这宗案件,岂不是要动枢密院!她虽然巴不得苏供奉明天就能走出兴庆殿,但亦不愿意闹个惊天动地,到时候人救不出来,还让弟弟把皇位弄丢了。茜雪眉头紧蹙,明着要查此案,肯定是惦念薛贵妃之事,皇帝如今已经登基,想要彻查母亲当年的死因,人之常情。沉默,只能听到落雪打到烛火上的声音,静谧的除夕夜,偌大皇宫里仍有人喧闹,所谓盛极必败,他了解姐姐的担忧并非毫无根据,有些话不言而明。只是这般愁容实在不适合无忧无虑的十七公主,父皇在世时,皇姐就最受宠爱,他如今亲政,也不能破了规矩。懒洋洋的玉奴在怀里打了个盹,趁着皇帝手臂一松,翻身跳到案几上,径直朝自己的主人走来,呼噜噜将头蹭到纯一手心。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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