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梳妆未毕,杏琳独自出去迎接,李琅钰笑着施礼,“奴来是递个话,陛下说眼前有喜事一桩,公主定会欢喜。”“喜事——”杏琳心里吃惊,这会儿能有什么喜事,差点想到和亲,但皇帝极宠公主,应是不可能,到底君心难测,兀自吓出一头汗来。李琅钰看得清楚,不准备再卖关子,甩了下拂子,接着讲:“直话直说吧,兴庆殿里的人马上要放出来啦,先到枢密院就职,公主难道不高兴吗?”杏琳直接呆住,关了十几年的人,如今说放就放,谁能信。对面人自然也有十分合适的解释。“陛下说了,苏探花这个案子本就蹊跷,唯一可以做证之人是个小太监,但当时薛贵妃刚不在,没多久先皇又跟着走了,到处乱得很,才稀里糊涂结案。如今那个太监年岁已大,遁入空门前福祉至心,找到枢密院翻供,只说当年酒醉,冤枉了苏探花,后面一直害怕,也不敢言明。陛下圣明,随即下旨放了探花郎,以后恐怕还要好好补偿呐。”杏琳睁大眼睛,随口嗯几声,还是满脸不可置信。其实她信不信又有何关系,枢密院说是就是。李琅钰话已传到,笑眯眯地离开,杏琳只能半信半疑地把刚才的话又重说一遍。茜雪手里正拿着苏泽兰做的莲花彩胜往发髻别,听闻呆住半晌,前几日陛下还说要多等等,今日便有了决断,果然坐在皇位上就意味着权力无边,她激动地蹦起来,“此话当真,不是姐姐哄我玩的吗?”杏琳瞧小公主那红扑扑脸颊,粉得像个水蜜桃,以前苏供奉是罪臣的时候都拦不住,这会儿更是没理由劝,点点头,“奴婢怎么敢假传圣旨呢。”对面哪里还能按耐住,手里握着彩胜就往外跑,一路飘起水蓝色披帛荡起,惹得树上的鸟儿叽喳飞舞,“公主,仔细点,可别摔啦。”急得几个侍女忙呼呼追出去。午后暖阳下,茜雪呼吸急促地站在兴庆殿前,惊魂未定,惹得苏泽兰以为她出事,连忙起身,还没来得及施礼就被小公主拽住。“供奉,你……你以后再也不用待在这里啦,我好像做梦似地,昨日才能和你说话,今天,哦,不……以后,咱们都可以好好说话了。”她发丝凌乱,额头泌出细汗,密密地遮在泛粉皮肤上,杏仁眼含着水波,纤细腰肢轻摆,香气如烟散入鼻息,盈盈一色。苏泽兰微忖,他的小殿下,可真美啊。眼前人眸子含笑,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茜雪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紧紧抓着人家手臂,立刻不好意思地松开,指尖一滑,手里的彩胜便被对方拿去。苏泽兰伸手将彩胜给小公主别好,轻轻道:“臣今日才接到旨意——”瞧了眼手里的彩胜,露出不满意来,“这个做得仓促,实在手边没有好东西,等以后给公主弄个更好的。”茜雪抿唇笑,脸藏在对方宽大袖袍下,忽地想起梦中之吻,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她心里乱得很,为了掩饰惊慌,颤巍巍地问:“供奉,听说你要去枢密院就职,是不是真的啊?”“嗯,明日就去。”茜雪呆了下,脑袋里突然咯噔一声,枢密院——方才太兴奋忘了这个鬼地方,那里不都是太监嘛!“供奉,你——”她抬起眼,大惊失色,“你——要去做宦官啊!”苏泽兰听闻也愣了下,随即眉间微簇,忽一下又散了开来,那眼神荡悠悠如星子落雨,微微俯身,迎着公主惊慌失措的眸子,半开玩笑,“做宦官也挺不错啊,等臣做了近侍,专门服侍小殿下,不好吗?”第18章 暖莺春日几只翠鸟扑腾着翅膀绕来绕去,偷偷窥探石阶上的两个人,春光明媚,照得茜雪整个脸全是暖金色,也映出她发呆的眸子。苏泽兰放下手,瞧对面小公主神色和见了鬼差不多,抿唇一笑,“在咱们棠烨做宦官是大好事,天下谁不想进枢密院?”“我就不想——你,你也不能。”她如大梦初醒,急得脸通红,自己都觉得火辣辣,苏供奉好端端一个贵公子,才高八斗的探花郎怎么能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宦官。而且对方这样的容貌才情,要是绝了后,多大的损失啊!“供奉,你,别想不开啊,你正直壮年,身体强健,将来匹配个侯门贵女,还要……为苏家绵延子嗣,宦官看着位高权重,尽享荣华富贵,可那都是表面的风光,人生在世,重要的是心里舒服,对吧!”说得好认真,苏泽兰忽然发现小公主颇具做媒婆的天赋,眉宇弯弯,那颗红痣轻轻蹙起,朱砂一般。她如何能不急,记忆中风清月明的探花郎,居然要做最讨厌的宦官。“我去求陛下,这么多地方需要人才,供奉可以去翰林,总之哪里也比枢密院强!”说罢转身往回走,一副急着面圣的模样。“殿下干什么去?”苏泽兰忍不住乐,小公主还是沉不住气,急匆匆来,慌张张去,一点儿城府也没有。“我去见陛下,让他收回成命,不能让你到枢密院。”脚踏在石阶上,手臂上的披帛飞起,一阵风吹过,盈盈腰肢轻摆,像要飘走似地。苏泽兰瞧着心口发紧,竟真怕她飞走了。连忙走近几步,语气仍旧波澜不惊,“殿下,我不过是个才被免罪的臣子,能再度进宫侍奉已是陛下开恩,怎好挑三拣四又惊动公主为我求情呢?如此猖狂,对于你我都没有好处,公主三四而后行啊。”茜雪傻了眼,听上去字字占理,可——难道她要瞧着他做太监。只肖想想便眼眶湿润,一圈水光绕在眸子里,嘴唇咬得猩红,实在不行就私下找枢密院,段殊竹总要给她个面子。小公主全心全意琢磨事的时候,眸子压低,长睫毛忽闪闪颤动,如主人忐忑的心情,像只软绵绵小猫。对方俯下身,歪头瞧她,“殿下,臣昨天就想问公主的唇不疼吗?总是咬着,臣瞧着都要弄伤。”这话题换得突然,她回过神,痴痴地啊了声。苏泽兰从袖口掏出个花鸟碧色细筒,打开清香扑鼻,原是新鲜制成的口脂,厚厚透明一层淡黄色,水光润滑。“臣前几天采窗前迎春花加紫草炼煮润色,不见得有尚药局做的好,胜在新鲜,公主临睡前涂一层,再不会觉得嘴疼。”那个碧色细筒握在一只纤细修长的手里,指尖如笋,比女子之手还洁白莹润,茜雪灵机一动,“供奉,你的手这么巧,干脆去工部吧,可以指导他们修建宫殿,也是个肥差啊。”苏泽兰又笑了,“殿下,咱们才说好的,一切任由陛下坐主,不可违背。”“谁和你说好了,都是你自己的决定。”茜雪腾地扭过头,也不去接口脂,索性坐在石阶上,手拧着窄袖口的珍珠生闷气。苏泽兰其实也不知会去何处,段殊竹心思难测,真要让自己净身也没办法,不过碍于夫人冷瑶的面子,也许不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