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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碳火真好,奴都没见过,竟连烟火气都没有。”矅竺第一次瞧见进贡的碳火,满眼惊奇。“这是西凉国的无烟火。”苏泽兰喃喃回着,又是小殿下送来的东西,他这些年所有的一切,但凡能用得上,哪一个不是她蹦蹦跳跳放到门口。伸出手,暖意从指尖蔓延,火星飞起,噼里啪啦,他沉了沉眸子,随口问:“你在宫里长大,见的人也多,若说识人,恐怕谁也比不得你们枢密院。”对方微翘的唇角显出一丝得意,语气却很谦卑,“大人过誉了,虽然奴瞧的人多,但没什么见识,不好说,比不得上面的公公们。”苏泽兰仍垂眸,眼睛只看着火,悠悠道: “那天来的修侍郎你见到了吧。”用火钳翻了翻碳火,抿一下唇,“你觉得他如何?”矅竺有点意外,长长地嗯了声,看对方俊美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摸不透,只能试探地回:“大人指的是哪方面?”“人品,仕途。”他又寻思一会儿,小心答:“奴眼皮浅,说错了大人别介意,我看大人还挺喜欢那位修侍郎,奴就一般啦。”“怎么讲?”苏泽兰眼皮动了动,绕有兴致地:“有话不妨直说。”小太监挺直身子,拂子放到一边,道:“大人,奴觉得那位侍郎看上去倒气派,听他说话也极有风度,家世嘛,算得上还可以,但总觉得性情过于死板,不是灵活之人,将来官运恐怕不行。”苏泽兰又笑了笑,“你们这帮人啊,眼睛都长到天上去,看人先看官运,全然不顾其他,依我说只要人品清贵,性情好,能依靠终生就行。”矅竺听不明白,对方拢了下毛袍子领,声音如叹息:“如果我要是有个女儿,招他入赘,应该……还不错。”小太监机灵,话锋一转,“大人说的是,若是选女婿 ,那可一等一得好,有学识脾气又温和,长得也俊,人品佳,就像说书人常念叨的那个少年风姿,东床快婿啊!哪家女娇娥会不喜欢。”苏泽兰没应声,手中火钳一摞,那碳火顿时炸出无数个火星,燃在空气里,映着他素来美艳的脸上顿时杀气腾腾,吓得对面小太监还抖了抖。“是嘛——”他低低地说:“任是谁……都会喜欢。”矅竺一时噎住嘴,瞧对方神色莫测,那是该附和还是沉默,要知道有关苏探花郎的传闻可不少,他自小就听,据说连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也不知真假。偏这人又长了副妖艳容貌,给这种恐怖传闻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此时面庞照在一层火光中,眉清目秀,眼波如霞光,却又有暗流荡在深处,一股寒意,倒有点像个妖孽了。小太监不敢多言,半晌问:“供奉,小的莽撞,大人可是有心事?”苏泽兰微合双眼,挥挥手,“退下吧,明天别让工部的人来,我懒得见。”第26章 暖莺春日春日雨也是软的雨,细细密密,滋养万物,空气中全是潮湿气氲,雨水落在宽大浑实的殿角屋檐,恐是太柔些,不过激荡起一阵青烟,转眼便了无痕迹。清晨,宣政殿已散朝,皇帝习惯在紫宸殿接着批奏疏,今日一待竟到了午后。兮雅携两个侍女小心走进殿内摆膳,抬头先瞧珠帘内的李公公,对方摇头挤眼,她明白那是陛下心绪不佳,轻声吩咐先放到外面。李琅钰点头,兮雅这丫头聪明,省不少心,余光瞧沉着眸子的帝王,目光在淡黄蜀纸上游移。退朝时天还未亮,这会儿已经过了午饭,年轻帝王就是勤勉,但一份奏疏看了一上午,表情时喜时怒,他当然知道非同小可。那是翰林院新上任的供奉苏泽兰,提议给十七公主选驸马的奏议。按理说陛下一直为公主和亲烦心,如今有了可以顺理成章的由头,应该高兴才对,但对方眉头紧锁,浑身上下一股阴郁之色,让人心里没底。他微微俯身,试探地问:“陛下,午饭已经备好,初春需进补,别累坏身子。”对方没吱声,李琅钰也不好催,又兀自垂眸低首候了半晌,方才看皇帝用手揉了揉眉心,闭上双眼。“撤下去吧,弄点茶吃。”“陛下,没用饭就吃茶对脾胃不好。”朝兮雅使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端上雕金紫檀木食盘,轻轻走过来,跪在地上道:“主上①,今儿御膳室做的杏仁红枣粥,冷修羊,生鮰鱼,樱桃毕罗,透花糍……”还未讲完,只见对方不耐烦地挥手,“左右不过这些甜腻腻东西,还是煮茶来吃,配一碟酸枣足以。”兮雅回说是,抬眼皮瞧李琅钰,那位眯一眯眼,再次服帖道:“陛下,尚医局的孙医官说春日宜省酸增甘,以养脾气②,还是吃两口吧。”帝王蹙起眉,连吃个饭也要被人左右,胸口怒气更胜,眼梢凌光一闪,李琅钰立刻闭上嘴,满脸讪笑。听天子哼了一声,冷冷地:“养身养心,与其在这些事上做文章,不如想办法让我顺心!一帮没用的定西。”手啪一声落在龙案几上,震得如山的奏疏颤颤巍巍,李琅钰赶紧跪下。皇帝由于前朝之事不顺心,与他们本无关系,但天子不可随意发怒,将身边人当作出气筒也属常事。屋内一片静寂,唯有金牡丹碗底碰在木食盘上,断断续续,发出细微,战战兢兢的响声。空气里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年少登基,处处掣肘,他恨得咬紧牙根,不想让皇姐和亲,便要送她出嫁,换汤不换药,总是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嫁给一个外人。女子到底与男子不同,他可以有做帝王的觉悟,娶一个众人可心的做皇后,但只要想到皇姐穿上嫁衣,在另一个陌生男子怀里,心瞬间如置与烈火之上,焦灼难耐。这天下多的是皇家规矩,从出生就要被层层束缚,他是命中注定困与王座之人,但至少不想让皇姐的一生也白白葬送进去。他虽不愿她和亲,亦不想她出嫁。可有何办法!边境兵力不足,朝政由枢密院与尚书省把持,又能怎样。视线重新落回金丝裱好的奏纸上,朝中内外这么多臣子都装聋作哑,偏偏由刚官复原职的人挑头,他不禁好奇苏泽兰这个人,身上有太多解不开的谜团。对方被段殊竹锁在深宫数十年,应该与枢密院不共戴天才对,可如今轻而易举就被放出来,难保又是埋在身边的一个眼线,那这份奏疏到底是苏泽兰的意思,还是段殊竹示下。寻思到这里,不由得挑眼看了下李琅钰,枢密院的另一只眼睛,唇角轻勾,“李爱卿,朕有件事十分心烦,你可有化解之法?”对方连忙向前跪走几步,满脸惶恐,“老奴愚笨,愿为陛下分忧。”他先摒去兮雅,示意对方起来说话,将奏议上的内容讲了几句,先问:“工部侍郎修枫,此人如何?”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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