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瞥了下身旁的段殊竹,对方一脸云淡风轻,两人从小长大,他太了解他,这副不在乎的样子,实际就是同意与支越开战。说起来也奇,段殊竹历来不是个逆来顺受,听从皇权之人,这次居然如此乖。他曾经眼睁睁地看着段家被抄,一夜之间大厦倾倒,远近闻名的金陵节度使公子转眼成为阶下囚,没入掖庭,本以为此生再不相见,哪知对方竟做了宦官,一步一叩首,没几年爬到枢密院主使的位置,只手遮天。当年先皇还是太子,番子打入长安,老太上皇不能应战,带着后宫退避蓉城,留下太子断后,段殊竹身为太子贴身侍奉,极力劝对方与番子决一死战,自己更是亲自上阵杀敌,若不是他及时赶回长安,两人恐怕早死在乱军之中,先皇也是由于那次受伤,才在即位后没几年便匆匆离世。自此段殊竹便如日中天,取代李文复成为枢密院主使,真正成为天下第一人,若不是后来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捣乱,想要动冷瑶,让对方乱了分寸,冷瑶执意回白云观,段殊竹只得放下一切追过去,与妻儿隐居九华山若许年,恐怕现在也没小皇帝乱蹦跶的份。他知道他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重新夺回皇权,实在是由于薛贵妃的事说不清楚,万一小皇帝为母报仇,定会危及家人。段殊竹此生万事不放在心上,除了夫人连冷瑶。作者有话说:走一下朝堂~第71章 莲动下渔舟(七)皇帝执意要与支越国开战, 大军定在寒露出征,由大将军花子燕为总统帅,另带南衙十六卫主力军马, 与西南节度使裴苏烈一起进军草原。事已至此, 众臣只有附议,趁着冬季来临,草原上物质枯竭,河水结冰,打个对方措手不及, 就算对方想联合草原十六部, 也不容易。消息传到后宫,众人皆十分紧张,就连刚出嫁的隆玉公主也经常回宫打探,茜雪自然听到,搞不明白皇帝好好的非要打仗, 不过自己不懂军事,便很少过问。倒是杏琳与秋露经常私下里唠叨,寒露可是小殿下的生日,没见过这么不吉利的事, 难道就不能另选个日子开战嘛。她才不介意,应以国家大事为重, 反正生日只要有苏供奉就知足,早就约好一起出去,这次定要学会装睡的本事,既可以赖在对方怀里, 还能尽情享受温暖拥抱。十七公主心里美滋滋, 数着日子等寒露, 天气越来越冷,她的心却是暖洋洋。眼看着生日还有两天就到,不成想一大早瞧见秋露的眼睛又红又肿,哭得眼眶都耷拉下来,杏琳也吓一跳,着急地:“怎么啦,昨晚我睡得早,没等到你回来,可是被那个矅竺欺负!”对方摇头,咬着嘴唇又快哭出来。茜雪也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我可不觉得矅竺是那种人,有委屈快点说,别让我们操心,他要真不好,有我替你做主。”秋露本来还能忍住,听到公主的话一下子破了防,忽地泣不成声:“殿下,要能说几句就解决倒好了,只怕以后都见不到,公主还不知道吧——苏供奉与矅竺要去前线战场,随花将军一起打支越!”茜雪与杏琳顿时全傻了,两人面面相觑,都以为自己幻听。秋露依旧哭成个泪人,茜雪恍了下神,立刻又问一遍,"什么!听谁说的——"“矅竺昨夜才告诉奴婢,陛下傍晚的旨意,千真万确啊,殿下,可怎么办呐!”苏供奉是个文官,如何要去战场,她简直不敢相信,忽地想到那日在紫宸殿发生的一切,瞬间明白些,皇帝这是存心要对方的命。不由得浑身打冷颤,圣命难为,既然下旨意就不会轻易收回,也不知两人之间何时就有了深仇大恨,明明前一段还给苏供奉修建府邸,怎么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今她去闹腾,看皇帝之前的言行也没指望,苏供奉更不能抗旨,思来想去只有求太后,腾地站起身,只穿件薄中单就往外跑,让杏琳一把拉回来,“殿下,不要冲动。”她根本没心思听,又披了件夹襦裙,半口早饭也没吃,匆匆往德懿殿去,迎面却瞧见一个熟悉身影正从里面出来。“你——”十七公主怔了一下,“苏供奉!”秋天的清晨冷得很,白霜薄薄一层覆盖在殿角屋檐,他身上的柳绿绣金棉圆袍也像沾了水似地,却带着春天的影子,让她柔情荡漾。想着他就要走了,以后不知何时还能见到,忽地就心口疼,战场啊,都是书里写的事,别人口中的传说,昨日还盼着与他一起过生日,喜不自禁,今日就面临遥不可及的战争,另一个时空才会发生的一切,怎么会降临在他身上。茜雪想着就噎住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腾地泪如泉涌。眼泪汪汪,水晶一般落下,惹得对面的苏泽兰心疼,小殿下肯定是知道了,伤心成这幅样子,为了自己。他走过来,瞧着四处无人,伸手帮她抹抹泪,舍不得用帕子,温热的泪润在指尖,心口跳了跳,柔声道:“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多冷的天,早饭吃了没?”语气如此宠溺,他站在身边,挡住了秋天凌冽的寒意,茜雪越发忍不住,哭着扑进对方怀里,“供奉是不是傻了,自己都要去那么远的战场,还操心我有没有吃饭!少吃一顿饭又不会饿死,你要是在战场被人杀了可怎么好!你又不会舞枪弄棒,还不如我去呢。”桃粉色半臂抖动,脸颊不知是冻住还是哭得,白色泛粉,快破了般,他摸摸对方的头,凉凉发丝也染了秋寒,“殿下,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别在这里。”“不行——”她执拗地抬头,想起自己要去找太后,一定把苏供奉留下,“有话以后再说,你放心,我一定能解决。”信誓旦旦,眼尾还挂着泪珠,神色却认真得很,早该想到的,公主能为了崔彥秀不惜与皇帝对着干,也一定会眷顾他。望着小殿下,爱意在心尖翻滚,想此生有谁在乎过自己,冷瑶吧,可对方心里全是段殊竹,他多少有点羡慕了,不是由于爱恋冷瑶,只是那份真挚的爱让他嫉妒,段殊竹失去的再多也比自己强,他确实什么都没有失去过,因为什么都没有。他没有家,无人在乎,也不在乎别人,甚至连失去的资格都没有。多可怜,不过人生本就大梦一场,想来也无所谓,但现在一切都变了,他有了在意之人,舍不得她伤心。苏泽兰笑了笑,将身上披的风罩给对方穿上,附耳过来:“殿下别急,听臣慢慢说,咱们去兴庆殿里吃早饭好不好,臣偷偷弄了个小灶呐!”他一副春风满眼的神色,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茜雪被对方拉着走,来到兴庆殿的时候,瞧见矅竺真弄了个小炉子在熬粥,秋枣,蜜糖,又加入酥茶,远远闻见股奶香。见到二人施礼出去,苏泽兰让小殿下坐在榻边,拿帕子给对方擦手,又细心涂上暖莺膏,最后递了个手炉过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