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惊,如何知道自己爱猫,就算晓得也没必要大半夜去抓,坐在榻边,试探地问:“本主确实喜欢猫,不过你又不能未卜先知,莫非知道我会来!”“奴哪有那份本事——”端了杯热茶,还未开口,脸就兀自红了,腼腆道:“奴实话实说,段小娘也喜欢猫,所以昨夜无事——就抓了一些来。”“哦,难怪了。”公主随即笑道:“你机灵,想必那只花篮也是给姝华编的了,段主使肯定十分喜欢你,要么怎么赐名竹儿,那可是他自己的名字啊!”小太监立刻露出一丝慌乱,噗通跪下,“奴可不配,是主使心眼好,怜惜奴年纪小而已,奴父母都是养竹人,可惜早年就没了,奴又被卖入枢密院,才得了这个名字。 ”茜雪叹口气,皇宫里的人全是表面光鲜,背后都藏着不能言明之苦,上至天子,下到一个小宦官,谁也不能幸免。竹儿退了出去,她腾出空来欣赏身后的花屏,上面绣着棵棵红色秀竹,遒劲有力,只是这颜色实在有趣,怎么竟是艳红色!须臾之间便听到猫咪叫,回头看竹儿已经抱了两只小猫进来,娇憨可爱,让她忍不住搂入怀中。等竹儿再进来,又摆了满桌玉露团,杏仁酥,全是自己爱吃的东西,桌边还加了些五颜六色的酥糖,动物模样的糕点,不肖说又是姝华爱的了。“竹儿,你今年多大?”她捡起一块酥糖放嘴里,为了排解心烦随口问:“看你样子大概就在舞夕之年吧!”“回公主,奴今年不足十一。”“哟,这么小,想来是你的个子拔得太高了,所以看着大。”竹儿抿唇笑,女孩儿似地模样,可惜早早就净了身,茜雪不由感叹,人的出身选不了啊。还来不及思绪万千,耳边就传来一阵清脆笑声,女孩子轻盈脚步踩在大理石地上,噔噔作响,段殊华叽叽喳喳地跑进来,“哎呀,我听到猫叫了,在哪里!”身上的翠金襦裙飘在光线中,像一只从春日野穹飞来的小金蝶,抬头瞧见金丝虎窝在公主怀里,吃惊道:“殿下怎么在这里,咱们又见面了。”小姑娘兴冲冲跑过来,正想伸手去抱猫儿,却被身后的段殊竹呵住,“姝华,现在怎么如此没规矩,还不快向公主施礼。”她吓得打个激灵,倒把对面的茜雪逗乐,还是第一次看见娇纵的段小娘子害怕,连忙说:“免了,免了,姝华还小呢。”“就因为小,更应该知道君臣有别。”段殊竹端立在中央,自己先潇洒地行礼,“臣见过公主。”茜雪将小猫递给姝华,“主使何必多礼,我啊,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段殊竹笑笑,不言语。旁边的竹儿聪慧,伸手带姝华去外面玩,两人走出石舫,段小娘子摸着猫儿好奇,“竹子,你看爹爹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她从第一次见他,就非要叫竹子,他也习惯,将放在石舫草丛下花篮拿出来,笑道:“主使的心思,奴可猜不准。”姝华瞧那小篮子漂亮,不由得放下猫儿,欢喜得直拍手,“你真会弄东西。”忽地瞧见对方腕部生出几道伤痕,泛出殷殷血迹,眼神陡然而变,“谁干的,必定是那帮老不死的看你小,欺负你,竹子,你也不来告诉我,看他们要不要命!”腮帮子气得鼓鼓,马上要和人干架似地,竹儿连忙摆手,“不,没人欺负奴,是奴采花划伤,小娘子别气,气坏身子不值当。”他看上去满脸惊慌,姝华不由得又笑了。“竹子,你听好哦——”凑过来,微翘鼻尖快碰到他脸上,信誓旦旦地:“记得你是我的人,谁敢动你就是动我,看谁有这个胆子!”“嗯,奴记得了。”第94章 春风花草香(十)春日午后, 微风阳光,暖暖得让人舒服。龙石舫荡漾在碧波中,茜雪听着窗外风吹水纹的声音, 心里慌乱, 还是对面的段殊竹抿口茶,淡淡地问:“公主适才说有事,不知为何?”她回过神,瞧着对方深不见底的眸子,寻思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拐弯抹角只会把自己绕进去, 但若是次次先表明心迹,岂不是彻底被他拿住。公主笑了笑,指尖摩挲着冰裂纹茶杯,随口道:“主使一向善于揣测心思,何况这天下处处都是枢密院的人, 我不说,想必你也知道吧。”对方笑出声,“公主是嫌臣管得太宽了,以后臣一定注意。”“那倒不必,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主使管得再多,也是为了陛下,对吧?”她目光冷冽,试探中又透出皇家天生的威严, 这是在敲打他, 段殊竹亦觉得有趣, 忽然发现苏泽兰确实有些眼光,若换做其他的王爷与公主,还真不敢与自己如此说话。“公主说的对,臣所做作为都效忠于皇上,绝无二心。”表忠心的话随口就来,茜雪冷笑一声,讲话依然客气,“主使当然一心为了陛下,就是总有人背后使坏,说什么枢密院的权力大过天子,主使这次回来肯定要兴风作浪,我与陛下都不会信。”段殊竹顿了顿,不记得有多久没听过这般面对面的质问,好像自从先皇过世,就再无人敢说。如今却被一个才过十八岁的公主宣之于口。他心里愈发兴致盎然,面上仍需压下唇角的笑,立刻起身跪在地上,“臣惶恐,不知何人挑唆陛下与臣的关系,臣万万没有此心。”茜雪连忙来扶,总不能真让段殊竹跪着,笑道:“都说了是有人使坏,主使莫要当真,陛下都不介意,倒显得我多事了,还不快起来,跪坏可怎么办!”对方这才起身,落座的时候,左腿微微颤抖,茜雪心细如发,不由得问:“主使的腿怎么了?看上去像受伤。”“不打紧,前一段在皇家猎场被鹿角顶了而已。”她连忙说赶紧请人来瞧,末了收声,两人又陷入一阵沉默。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茜雪心直慌,虽是与段殊竹来交涉,手上却没有半点筹码,不禁担心再一次被利用,但昨夜皇弟坦白曾授意副将临阵倒戈,以至于花大将军与苏供奉被困数十日,几乎搭上命。十有八/九是被段殊竹的人听了去,这个把柄落入对方手里,实在太可怕!所以必须来,否则这天下很难再姓棠,而那时的弟弟肯定活不了,她平素最烦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利益权衡,但此时深陷其中,一切竟在不知不觉间,也难怪啊,弟弟是龙椅上的天子,自己又爱上苏供奉这个权臣,想到权臣这两个字心口疼得很,蔑视皇威,玩弄权术,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她这辈子最恨的权臣!对面的段殊竹看公主欲言又止,反而一点儿也不着急,先唤伍儿拿手炉,暖着自己的膝盖,慢悠悠地:“公主殿下有话不好,那不如让臣来猜一猜,恐怕是为了支越战场的事,对不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