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进门,脸上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来人用了十足的力气,他能尝到口腔里的血腥味儿,头也被扇得偏了过去。“还知道回来?几点了?”黎嘉誉指尖擦掉嘴角的血迹,面无表情地看过去。远处的楼梯上站着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和他一样年纪,看他的眼神带着嘲弄和傲慢,远处沙发上,坐着这个家的女主人,也是他生物学上的母亲,端庄优雅,和他六七分像,温声细语让他面前的男人好好和他说话。至于眼前的男人,是他父亲。好久不见,给了他一巴掌的父亲。“我在国外,每天都听说你在学校做的好事,你不要脸,黎家还不要脸吗?不知道你是怎么被教育的。”“怎么,你是在怪我没教育好他?”手杖敲击地砖的声音,伴随着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是黎金沛。黎化云,也就是黎嘉誉的父亲,连忙低头说不敢。“爷爷,爸不是这个意思。”站在楼梯上的少年连忙开口。“你闭嘴,黎家没有你说话的份儿。”少年的表情尴尬,怨怒地暗看黎嘉誉一眼。“爸,嘉树也是您的孙子。”“是啊,嘉树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怎么能不能在黎家说话。”刚才鹌鹑一样的夫妻俩连忙维护。黎嘉誉摘了书包扔在沙发上,冲他们冷笑:“是吗?据我所知,黎嘉树和我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吧。”“上次见面时候还是过年,距今已经八个月了,八个月没见,一通电话也没有,现在想起管教我?你们配吗?”黎化云咬牙切齿,暴怒不堪,抬手又要打:“我是你的父亲,当然配!”苏夫人,也就是黎嘉誉的母亲赶紧拦住,嗔怪地看向黎嘉誉:“嘉誉啊,快给你爸爸道歉,我们怎么会不管你呢,是你弟弟妹妹们那边事情太多,分公司又在国外需要人打理,实在太忙了,这不,昨天给嘉树过完生日我们就飞回来了。”黎嘉誉心中一痛,像是沉溺在水中的人被狠狠攥住了心脏和肺部,氧气半点都供给不上,身体也骤然失去力气。他嘴唇颤抖,质问道:“到底,到底昨天是黎嘉树的生日还是我黎嘉誉的生日?”从零点等到二十四点,一句电话里的问候都没有,他每隔几分钟都要看一看,是不是错过了,是不是他没听见,更甚至想是不是他欠费费,所以才接不通。不是忘了,也不是太忙,更不是各种各样他给找好了的理由,是因为这个生日是属于黎嘉树的。这些话他都不会说,没必要,把他的卑微和期待像笑话一样说出来吗?会像个可怜虫。好吧,他其实也不该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毕竟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苏夫人和黎化云的脸色都一僵,表情讪讪,说不出话。说来话长,当年黎家在偏远山区捐赠了一座图书馆,为了立稳慈善的形象,怀孕七个月的苏夫人和黎化云一起去参加了剪彩仪式,以表达对公益事业的重视。但是天有不测,彩是中午剪的,山路是下午滑坡的,挡住了出山的唯一一条路,苏夫人也受到惊吓早产。当地医疗条件不好,只能就近在一家私人诊所接生。黎嘉誉就是在那个时候狸猫换太子,被来帮忙的赌鬼老婆用自己孩子交换了。那个孩子也是佚䅿早产,因为营养不良,没生下几天,黎嘉誉从小不爱闹,抱走了也不哭,所以神不知鬼不觉没人发现。直到后来,黎嘉树和黎家人越来越不像,才引起怀疑,黎嘉誉在十三岁的时候重回黎家。那时候加上换进来的黎嘉树,黎家已经有三个孩子。二儿子黎嘉奕,小女儿黎嘉宁,个个漂亮优秀,像是公主王子,接受的也是精英教育,满口英伦腔,会马术会高尔夫会华尔兹,黎嘉誉瘦巴巴穷兮兮,一个连十以内加减法都算不明白的人挤进来,成了大哥。他几乎三年没出过那间小小的房间,但还是追不上他们。他们也只给了他三年的时间,他不太精湛的马术,难以过关的外语,让他们的眼睛里充满失望。所以一家人迁移到国外,唯独留下了他。“妈妈,妈妈明天就补给你,实在是太忙了,忘记了,下次一定不会……”苏夫人愧疚地要抚上大儿子的脸。“不用了。”黎嘉誉甩开她的手,发出啪的一阵响声。黎嘉树冲上来扶住苏夫人,对黎嘉誉怒目而视:“你给妈妈道歉!”又关切地看着苏夫人,小声问:“Mum,还好吗?”苏夫人摇头。其乐融融,母慈子孝,他们才像是真正有血缘的一家人,从来都是。黎嘉誉眼眶发红,也许是气的,喘息几口气后,像是得救,他的嗓子抻着,尽力减去颤抖,大声道:“你也不用说对不起,呵,我根本不在意你所谓的生日或者礼物,我有自己的朋友,我过得很好,我也收到了礼物,非常好的礼物,不缺你这一份。”他不止是在告诉这一家三口,还在告诉自己,他好得很,他收到了最好的礼物。“你过得好,哪样不是我们黎家给你的?你吃的用的穿的戴的,不都是出自我们!”黎化云恼羞成怒,大声斥责,“你有本事滚出这个家,什么都不用我们的啊?不然就闭嘴!一个精神病,还有脸和你老子顶嘴。”就连黎金沛都觉得这话有点过分。黎嘉誉回来三年,但是身上的寒酸气不改,什么东西都是能用就行,就单单说脚上那双白色板鞋,价格和黎嘉树现在穿着的限量名牌价格差了几百倍不止。黎嘉树一双鞋,抵得上黎嘉誉一年的花销。黎金沛有很强的宗族血缘意识,自从黎嘉树的身份大白,在黎金沛的眼里他就是外人,外人都这么奢侈,黎金沛实则很不爽,倒宁愿这些钱砸到黎嘉誉身上,至少再不争气也是亲生的。“你少说几句。”黎金沛指着黎化云的鼻子说,又对黎嘉誉道,“你也不要说话了,回你的房间去。有外人在,不要闹得太难看。”他淡淡瞥了一眼黎嘉树。黎化云很怕这个父亲,他本身才干平平,全都仰仗着黎化云,当然不敢忤逆。一句精神病,黎嘉誉脑子里的那根弦咚一声绷断。“精神病,我是……精神病……”黎嘉誉失神地喃喃。“你就是!”黎化云见他受到刺激,得意道。黎嘉誉一把冲出门外,跑向夜色里。只有苏夫人追了追:“小誉,不要这么想不开,你爸爸就是说气话的。”“让他走!让他滚!我没他这个儿子,丢人现眼。”黎化云发话,苏夫人为难地不知怎么办好。黎嘉树扶住她:“mum,不要担心,大哥生活不下去了,肯定会回来的。”黎金沛扶着拐杖,重重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刚才的闹剧,动了动眼皮对黎化云说:“现在定机票,滚回英国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