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外婆不止一次跟谈栎提过。真要到那天她不想满身插满管子,也不想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不想死在手术台上,太孤独了。她想安安静静跟谈栎待在一起,像平常一样说点家常,然后安稳地睡着。但谈栎还是不顾外婆的喜恶为她插上了管子,戴上了氧气面罩。无数个晚上谈栎辗转反侧。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算不算自私。他知道外婆理解他的挣扎和无奈,所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安慰着他说不疼。可他早在网上查过,主动脉夹层要承受多大多可怕的剧痛。他明知道外婆是痛的是折磨的,可他还是没办法让外婆走。他不想放手,他不想失去外婆。可他也不愿意外婆孤单地走在手术台上。不愿让仪器的滴答声和刺眼的照灯成为外婆睡去前最后的记忆。谈栎僵直地坐在凳子上。整整两个小时,一动不动。最后他还是签下了自愿放弃治疗同意书。答应医生把外婆接出来,回病房里安安静静度过最后的时间。周钦沂愣了愣,然后瞪大眼睛,疯了般抢过同意书。他不断质问谈栎为什么不继续治疗。他说明明有希望的,10%的希望也是希望。他将同意书揉成团扔掉,在走廊里边哭边拽着医生,求他不要放弃外婆。外婆是谈栎的外婆,可周钦沂也把她当自己的外婆。院长给周钦沂打了一针微量镇定剂,他瘫软下来,被架进屋里。谈栎也满脸眼泪。他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干过最多的事就是掉眼泪。他弯腰把皱巴巴的同意书摊开,重新递给院长,然后站在外面,静静看着外婆被推了出来。外婆的意识是断断续续的,睡着的时间比清醒的多。一醒来她就会拉着谈栎,眼睛一错不错,像要将谈栎的面孔一笔一画描摹,记进心里。她虽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谈栎能看出她的神情和心情都是放松的。比在监护室里开心许多。她抬手想摸谈栎的脸颊,谈栎便把她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外婆眯了眯眼睛,小声道:ldquo找helliphellip秦helliphelliprdquoldquo外婆,你说什么?rdquo谈栎将耳朵贴近外婆嘴巴。ldquo找你helliphellip秦婆婆helliphellip找她helliphelliprdquoldquo是老家的秦婆婆?rdquo外婆笑着点点头。她用尽全力摸了摸谈栎的脸,然后满足而宁静地闭上眼睛,重新陷入了沉睡里。夜晚的房间格外寂静。心电监护仪滴mdashmdash滴mdashmdash滴mdashmdash不断作响。谈栎趴在床边,用脸颊轻蹭着外婆苍老而枯瘦的手。心电仪的滴滴声不断变得急促,像不断变快变急的溪水落下,而谈栎的呼吸也随着不断急促。终于,那几条上下波动的电波都纷纷变成了又直又平的线,预示着一条生命也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生气。ldquo滴mdashmdashmdashrdquo警报声冗长而刺耳。谈栎一动没动。他轻轻闭上了眼睛,眼泪不断、不断地顺着脸颊落下。他嘴唇微张,艰难地喊出了一声:ldquohelliphellip外婆helliphelliprdquoldquohelliphellip外婆helliphellip外婆helliphellip外婆!!!rdquo在一声比一声悲恸的哭喊声中,谈栎想,他终于失去了世界上最后一个爱他的人。--------------------helliphellip加载进度(150/100)火葬场就正式上线了哈第65章 65值夜班的医护都聚在病房门口。谈栎在那几声近乎绝望的嘶喊过后便一直沉默地趴在床上,他肩膀不断耸动,压抑而悲恸的哽咽声不绝从喉咙溢出。那声音连续不断,逐渐失去控制。所有人都能听见这个身材瘦弱,平时斯文平和的男人,发出的那一声声崩溃而悲哀的痛哭。没人敢出声打扰他。就连周钦沂都不敢说话。事实上这几天何健为他被起诉的事情操心费力mdashmdash文朔家在公检法系统的人脉广到可怕。何健无数次想来找谈栎要谅解书,都被周钦沂赶了回去。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敢奢求谈栎给他一份谅解书?他只能在走廊里,跟着医生护士一起沉默地看着那个男人。他看着谈栎清瘦的后背,看着他痛哭流泪,恨不得把人紧紧抱进怀里、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可他心里是清楚的。谈栎最想要的,再也回不来,也没人能給得了了。走廊尽头传来莫名的吵闹声。周钦沂知道医院里生老病死是常态,痛哭吵闹也很常见,于是差人去看看情况:ldquo那边怎么这么吵?出什么事了?rdquo保安连忙去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满头大汗地跑回来:ldquo有人硬闯医院,是之前在这儿打架上了名单的人helliphellip他自称是谈先生的弟弟,保安都不敢对他用粗helliphelliprdquo保安压低了声音。但屋内的谈栎已经不再痛哭,只是不时控制不住地抽噎着。在这样寂静的夜晚,保安的声音仍然能传进每个人的耳朵。周钦沂简直恨死自己多管闲事,他也压低声音:ldquo他来做什么?叫他们把他赶出去,再也helliphelliprdquoldquo不用了。rdquo谈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只是眼眶通红,还有点儿肿。他抹了把脸,ldquo我们家的事,我来解决吧。rdquo他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往门口走。明明还是那么消瘦,那么不堪一击的身体。可周钦沂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他忍不住在谈栎经过时抬手扶了一把,而谈栎却很快地错开身体,躲开了他的手。他们走到走廊尽头靠楼梯间的位置,那里已经吵成一片。半夜接到消息赶来的文朔也在这,有点儿无奈地正解释着什么。谈栎一听声音就知道郑维来了,他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二话不说甩了郑维一个耳光。这耳光打得极狠,直接把郑维的脑袋扇得偏向一边,差点撞到墙上。所有人都没料到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谈栎居然能这么打人,一时都沉默下来。郑维也难以置信捂着脸,看着谈栎:ldquo你打我?你他妈有病吧!rdquoldquo我打的就是你,郑维。rdquo谈栎的眼神像是要把郑维给撕碎,他举起手又想再落一个巴掌,这回被郑维截住了手腕,猛得向后一推,被文朔稳稳接住了。郑维皮笑肉不笑:ldquo几天没见又多了个相好?rdquo文朔把谈栎拉到身后,高大的身躯拦在郑维身前,低头直视着他:ldquo请你说话不要不干不净。rdquoldquo行,我不跟你们啰嗦这些。rdquo郑维看着文朔,也有点虚。他后退一步,从兜里掏出张有些皱巴的纸,ldquo我来这是来要我的东西的,省得我们家人不在,某些人把东西又都私吞霸占了。rdquo他摇了摇手上的纸,ldquo这是外婆生前留下的遗嘱。呃,这个是复印件,原件在家里,你们撕掉也没用。白纸黑字写着的哈,退休工资,至少十几万吧?还有市中心那房子helliphellip老家的房子。还有家里的家具电器,都归我的。外婆的玉佩玉镯子,也包含在内。rdquo谈栎愣了愣,像是没反应过来。呆立了好一会,才想起接过面前的纸张。他慢慢把纸张摊平。遗嘱两个大字便立刻跃然眼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