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的议论,一声比一声大,大有滔天之势,隐约有一些言语传进了太上官家赵临简的马车中。赵临简此时瘫着一只腿,面如土色,眼下大片乌青,瞳仁凸出,颧骨高耸,显是瘦脱了相。他在车中暴跳如雷,颤抖着手骂遍了随行服侍的宫人。“将这驴车赶至朕的车前慢慢行,可是要看朕的笑话?朕御驾亲征乃是国朝之幸事,怎能受此羞辱!”他一条腿不能动,骂人时手颤抖着摸到一只砚台,举起来奋力砸过去,砸中了御医孟唯宽的胸腹,直痛的他咬牙硬撑了一时,方才勉力回答。“启禀太上官家,先前这驴车并不曾在车前,进了东京城才赶过来的,臣也不知……”赵临简怒不可遏,只觉世间所有的事都在与他作对,脸色憋得通红,良久才啐出一句骂道:“没骨头的东西,竟然当真唤朕做太上官家!朕乃真龙天子,怎能轻易被夺走江山!”他在原地咬牙切齿,双目里全是血丝,像是一只嗜了血的老狼。“这是一场阴谋!朕就不该御驾亲征,倒叫那些个大逆不道地造了朕的反!”他恨意滔天,悔意又接连上涌,胸口泛起了一阵腥甜,下一息,便仰头喷血,歪倒在榻边,口斜脸歪,口水与鲜血从嘴里流下。这显然是气血攻心的症状。孟唯宽虽恨透了赵临简,此时也只能赶紧上前,狠命掰开了他的嘴,拿了一只笔杆让他咬着,接着才扎破手指为他放血。“太上官家怕是气血逆乱,上犯脑髓,得了卒中风这等疾病,脑髓受伤,神机失用。必须要要快些进城用针佐药!否则重则半身不遂,偏身麻木,轻则口舌歪斜,舌蹇语涩!”(1)旨意传了下去,那破烂的驴车,果然被赶到了一边,军马快速赶到了封丘门下,这时候赵临简清醒了些,口歪眼斜地在车中等待了许久,却久久等不来城门开启的命令。赵临简一巴掌,歪歪扭扭地打在了宋信梁的脸上,叫他下去查明情形,一时宋信梁上了车,目色呆滞,机械回话。“启禀太上官家,封丘门城门栓生了铁锈,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城门侯叫您稍候一时——”孟唯宽看了一眼赵临简,但见他此时眼白上翻,呼哧带喘,显是快要昏厥过去,只低声道:“恐怕太上官家等不得——”宋信梁呆滞地看了孟唯宽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再看太上官家,似乎快要晕厥过去,听见等不得这几个字,赵临简挣扎着抓住了宋信梁的手,捏的死死的,一双赤色的眼睛冒了火。“是朕!是朕来了,叫他们开门!朕要宰了他们!东京城十八道外城门!这里不成,就换一处!朕还不信回不了朕自己的家!”宋信梁的手臂被捏的吃痛,然而这些时日精神、身体上的折磨已经叫他有如行尸走肉,闻言呆滞地转头看住了赵临简。“太上官家,你可记得——”他顿住,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四年前,郑王殿下回京奔丧,东京城十八座外城门按着旨意,绝不可开城门放殿下进城。”“也许,是您的报应来了。”作者有话说:(1)摘自百度对中风的解释第83章 亮出獠牙他记得, 他怎么能不记得呢?那可是他人生中最舒心、最畅快的一刻。当他听说那个被天下人当作储君的侄儿,在封丘门外下马,跪地长拜、泪流满面时, 他简直想要拍手叫好,若不是群臣、圣人还在, 他都想传美姬良妾们歌舞奏乐起来。兄长踏平诸侯,开辟疆土,自然该做那第一把交椅,而他虽只在打东夷的时候才加入, 可在军中, 人人都要尊称他一声二大王。而赵衡意这小子, 兄长打天下时, 他不过是个奶娃娃!是, 后来江山在手之后, 他打了几场胜仗, 可不过是仰仗着兄长从前的旧部罢了, 他自己又有什么功绩?凭什么坐享江山?赵临简畅快地想着,可眨眼时, 却感觉有一只眼睛没有任何动静、嘴巴也像是没有了知觉,他顿时慌了起来。“快来瞧瞧朕……”他歪在软塌上, 只觉得身体虚弱地像一只没有力气的牛,“朕的眼睛唇舌都好似动不了了。”宋信梁目色恍惚地推了推孟唯宽, 孟唯宽无奈地苦笑出声。方才他已用银针为太上官家刺了要紧的穴位, 若想眼手鼻唇恢复如常的话, 非要进宫取得祛毒的药材, 熬制汤药灌下, 方能好些。然而城门不开, 进城尚不能,更遑论进宫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宽慰太上官家,“一时麻痹了也是有的,您且安下心来——那么重的腿伤您都撑过来了,还能怕这小小的风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