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凉凉的空气迎面扑来。医院门口的街道上种了两排高大的梧桐树。大清早的,路两边的梧桐树下已经挤满了各种小摊贩。卖小馄饨的、卖生煎的、卖豆浆油条的……挤满了半条街,食物的香气伴着热气直往空气里飘。周绥安没有急着去买早餐,而是拐了个弯走到了旁边的报刊亭前面。报刊亭里坐着一个老头,似乎刚刚才开张,正眯着眼睛打着哈欠搓着手里刚到的新报纸。清晨刚送过来的报纸,还散发着油墨香气,飘荡在小小的报刊亭周围。周绥安的目光在前面的货架上扫了一眼,伸手拿了一包烟。“有打火机吗?”他问。老头抬头,瞥了一眼周绥安身上的一中校服,歪着嘴冷哼了一声,转身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了一个打火机,扔到了他怀里。周绥安付了钱,走到路边,靠在旁边的一棵梧桐树下,撕开了香烟盒的包装,抽出了一根烟,夹在了指间。他盯着手里的那根烟看了一会儿,才放到嘴边含住了。“啪嗒”一声,打火机里蹿出一点红蓝交织的火光。周绥安微微侧过头,用手拢住那点火光,将嘴里的烟凑上去点燃了。烟点着了,他却没吸,而是把那根烟夹在指间,皱着眉看着指尖那一点明灭不定的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风有点冷。眼看着那支烟燃了一半,周绥安掐灭了那点火光。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翻出了和他姐周知韵的聊天框。聊天框里的最新一条消息是昨晚周知韵的转账通知。但是周绥安没点。他往前滑了几页,差不多都是这样的通知——周知韵给他转账,他没收,然后过了二十四小时系统自动退回,如此反复。周绥安搓了搓指腹间的一点带着余温的烟灰,皱着眉思考了一瞬,然后在屏幕上打下了一行字。正要发出去,抬眼看了一下时间,早上六点十分。他顿了一下,又把那行字删了,直接按下了语音通话。铃声响了一会儿,无人接听。周绥安又按了一遍。铃声响了很久,这才被接通。“阿绥,怎么了?”电话那边,周知韵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姐。”周绥安打量着手里残余的半根烟,顿了一下,这才道:“爸妈之前给我买的信托,我想先取一部分出来。”周父周母是大学同学,感情一直很好,大学毕业就结了婚,后来夫妇俩一起创业白手起家,早几年公司做得有声有色,规模越来越大,在当时也算是青州当地数一数二的新贵。夫妻两个都是未雨绸缪的性子,早在姐弟俩小时候就给他们买下了巨额的信托基金,只等他们成年之后就可以自行取出来。后来周家突遭横祸,家财散尽,但是因为周绥安当时还没有成年,他名下的那笔信托基金取不出来,所以这笔钱一直没有受到影响。电话那边,周知韵似乎清醒了一些。“你要那笔钱做什么?”周绥安沉默着,没有说话。周知韵也没有继续追问,她沉默了一会儿,道:“虽然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但是那笔钱我也取不出来,只有等你成年之后由你自己取出来。”周绥安蹲了下来,将手里的半截烟按在了地面上。“你要多少钱,我看看我这边能不能拿出来。”周知韵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细碎的灰咖色烟草被挤了出来,风一吹,散在了空中。周绥安的眼睛盯着那乱飞的烟草,语气轻松道:“没事,就是想买双球鞋,你继续睡吧,姐。”他挂断了电话,又点燃了一支烟。白色的烟雾顺着那一点明灭不定的火星飘了上来,很快,又被风吹散在空气中。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周绥安垂眸去看——周知韵刚刚转了两万块过来,并且还附赠了一句:【乖,收下】。周绥安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良久,他按灭了手机屏幕,把烟塞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自从周父周母去世后,他和周知韵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姐弟两人中间总是像横亘着什么似的,再也没有以前亲密无间了,有时候连说句玩笑话都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尴尬和生分感。周绥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或许是伤痛实在太重,留下的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能选择逃避。周知韵好像一直在逃避着什么,逃避这座城市,逃避以前那个家,逃避以前的自己,也逃避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