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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了行吗。”“你现在开始跟我犟嘴了是吗?!”刘惠双手抱在胸前,盯仇人似的盯着他:“给你个最后通牒!明年要是再不好好发展男女关系,咱们母子就做到头了。”没法再听下去,肖嘉映头也不回地走出家门。南方的风也照样刺骨。他只穿单薄的毛衣,兜里没带钱,脚上还是拖鞋,走也走不远,只能就近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站着。远远望着从小到大住过的小区,楼房和阳台,说不出的心灰意冷。他记得自己看过一本书,书里说:我不记得爱过自己的父母。小时候是怕他们,大一点开始烦他们,再后来是针尖对麦芒,见面就吵;再后来是瞧不上他们,躲着他们,一方面觉得对他们有责任,应该对他们好一点,但就是做不出来,装都装不出来。再后来,一想起他们心里就很难过。他也一样,已经不确定自己究竟爱不爱母亲。他感激母亲的抚养和付出,却也厌恶母亲的市井和愚昧,有时甚至觉得母亲自私。懂事以后,再也无法装出亲近和顺从。旁边有几个农民工打扮的男人,打量了肖嘉映一阵,问他要不要烟。他破天荒接了一支。“谢谢。”“客气啥。”对方问,“你穿这么点儿不冷?”肖嘉映没搭腔,因为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借对方的火把烟点燃。风把手吹得直抖,烟又直往脸上飘,他不住咳嗽。“头一回抽吧?”“不,读书的时候抽过。”躲在又脏又潮的男厕所,试过一回,呛得他直想流眼泪。“回去吧,天这么冷。”他们好心劝他,“大过年的有什么事过不去?”肖嘉映盯着火星出神。老家是住不下去了,也许这趟回来就是个错误。可他还有别的家吗?等到全身都冻透,才想起熊来。刚才出来得太匆忙,他又被母亲的话刺激得大脑缺氧,忘了熊还在房间里。先前的吵架被熊目睹,不知道它会怎么想。一定觉得我很懦弱吧,一定觉得我妈很不讲理吧,一定不愿意跟我妈同在一个屋檐下吧。等等。我为什么会担心这些?它……它只是一只熊而已。一边想,肖嘉映一边加紧脚步往回走,进家门却立刻觉得气氛不对。当然,他妈还在生他的气,但是客厅的地板上好多棉絮,还有一些黑色的皮子碎片,像是自己给熊买的那件衣服上面的。肖嘉映怔了片刻,冲进卧室。地板上,床底下,被子里,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繁繁的踪迹。“我的熊呢?”“扔了。”刘惠在打毛衣,翘着二郎腿,云淡风轻地说,“一个大男人,留着这种玩意干什么。我替你处理了。”“怎么处理的?!”“这你就别管了,总之是扔了。”转头看到茶几上的剪刀,肖嘉映嗓音都有点抖:“你拿剪子剪它了?”刘惠先是瞪着他,然后松开毛衣针,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耳畔,打得他几乎耳鸣片刻。肖嘉映这辈子第一次还手。他把刘惠的手用力甩开:“我问你把它扔哪了!”“你失心疯了?为我扔你一样东西,就要跟亲妈动手?”刘惠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她儿子脸色发青,逼问她把熊扔在什么地方,问出答案以后径直跑下去。“你回来!你疯啦?”她在后面扯着嗓子喊,眼睁睁看着儿子,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把被她扯得支离破碎的熊从垃圾堆里捡回来。肖嘉映爬楼梯的时候跌了一跤,膝盖都磕破了,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他回到家,跪在沙发前拼拼凑凑。“繁繁……可以听到我说话吗……”“你说话,哥带你回临江……”给熊买的衣服被撕坏了,这里一截袖管,那里一段线头。它小小身体完全瘪下去,肚子里空荡荡的,没有棉花,四只爪子只剩下三只,原先会动的眼珠子也再无神采,毛上沾满了脏兮兮的生活垃圾。第20章 酸得倒牙肖嘉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那个家出来的。他拖着行李箱,拿手提袋装好繁繁的一切,独自一人,步履艰难地出去打车。大年初一的火车票很好买,车厢里只坐了一小半。窗外的冷风隔着玻璃透进来,肖嘉映双眼酸疼,空洞地盯着旧物论坛。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用最傻的办法。【诚心急求,毛绒玩偶损坏严重,怎么才能修复?】半小时前发出去的帖子石沉大海。靠着冰凉的玻璃窗,回想早上发生的事,肖嘉映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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