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他,就觉得心安。尘埃落定。原来他就是熊,熊就是他。这个他就活生生坐在自己面前,看得见听得到摸得着,让人踏实的同时还让人欣喜。被他盯久了,谈默下颌线绷紧。“吃饭。”肖嘉映收回目光,“有话吃完再说,别浪费粮食。”谈默重新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地嚼,肖嘉映估摸他不够吃,就把自己那份也让给了他,谈默只扫了眼,没说话也没拒绝。两份全部吃光,他们在天黑尽之前走出快餐店。街上的路灯渐次亮起。“你有手机吗?”当然没有。肖嘉映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没手机怎么联络?正思忖,身旁的人说:“找我就打老余电话。”“老余是谁?”“我工友。”肖嘉映让他把老余的号码存进自己手机。“你们一般几点开工几点结束?”“早七点到晚七点。”“那我雇你接我下班。”谈默蹙眉看向他,他抬抬下巴,示意谈默看前方那个熟悉的岔路口。“如果我给你发短信,收工以后就在那个位置等我,跟以前一样。如果我不给你发短信就是不见面,记住了。”谈默还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干脆用手点点自己的太阳穴:“别光看我,我没那么好看。要把我的话记到脑子里。”谈默猛地转开脸,少顷,把头往下颔了颔。傻小子。走到岔路口,他们分道扬镳。肖嘉映的背影在路灯下渐渐拉长,谈默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转身往工地方向走。可没走多远,又听到肖嘉映的声音。“谈默!”谈默停住,调转头,先是快步走,后来朝肖嘉映跑来,停在肖嘉映面前,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在期待听到点什么,随便什么。肖嘉映对着这张脸凝视了一小会。挺拔但带着伤痕的鼻峰,双眼皮,干枯的嘴唇,还有被冷风吹得发红的耳廓。“下回见面别戴帽子了,不适合你。”肖嘉映低头,从公文包里翻出两根一早买好的棒棒糖,“再说你还小,还在发育,戴帽子会压个头。喏,拿着。”不知道哪句话说得不对,眼前的少年冷着一张脸,说什么都不肯接。肖嘉映索性剥开糖纸,摆出一人一支的架势。他还是不接。肖嘉映幽幽叹气:“又怎么?”“我十七了肖嘉映。”“所以?”没有所以,他冷冷一瞥,头也不回地走了。这还不是熊吗?这是我的熊。肖嘉映摸摸鼻尖,低头微笑。像是寂寂黑夜里寻到了熟悉的路灯,两个世界终于彻底黏合在一起。下次见面什么时候?这盏路灯要让它一直一直亮下去,拭净上面所有的尘。肖嘉映打算把糖含进嘴里。第30章 和谁睡觉严格来说,那只熊并非谈默母亲手作。它从工厂的流水线下来,是只被淘汰的残次品,后来被谈默带回了家。但的确是谈阿姨把它缝好,使它完整,再作为礼物送给自己的儿子。谈默把它放在工地床上,每天跟自己睡在一起,想事情的时候也在一起。作为唯一的、沉默的观众和听众,它看到过谈默的生活,听到过谈默内心的想法,也陪伴过谈默一个个无眠的夜。所以渐渐的,它就不再是它了。它是谈默。是谈默的另一面。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知道,谈默曾经想过要找到肖嘉映寻求帮助,念念不忘过一些点点滴滴,那也只可能是这只熊了。工地的日子很苦,每天就那么点钱,再不发泄人要憋死的。周三那天忙完以后,工头张罗着去按摩。谈默刚来三个多月,老余他们把他也带去了。虽然他性格孤僻,但工地这些人还算是善待他,毕竟年纪小又没有父母,欺负这种没有软肋的人下场肯定不会好,大家也不傻。七拐八拐到了某个隐蔽的按摩房,进门就是一张大沙发,前台正在修指甲,脸上抹着浓艳的妆。“哎哟!刘哥你们好久没来了,还以为把我们这儿忘了呢。”“工钱被拖欠了大半个月,他妈的谁舍得上你们这儿来花销?”其他人熟练地跟女人打招呼,又点了自己相好的“技师”,也就老余还惦记着谈默。扭头一看,这小子站门口跟站桩的一样。“进来啊!杵着当门神?”前台望着他笑得很暧昧:“余哥这你们新来的?”“新!新得很,愣头青一个,带他来享受跟上坟一个样。”老余说着,出去把人往屋里扯,压低声音:“你板着张脸给谁看?带你来是看得起你,别给老子找不痛快。懂事点儿,大家都搞你不搞,往后别想混得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