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忐忑起来,怕大汗嫌他慢。皇太极低低“嗯”了声,指尖描摹青色穗络,鹰目望着杯上绿柳,话间透出温柔:“四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这份温柔极为罕见,简直天上下红雨,直叫恩和听愣了神,眼底浮现出喜意,“是。”.海兰珠乃寨桑贝勒与博礼福晋之女,吴克善的妹妹,大玉儿布木布泰的姐姐,科尔沁首领唯二的格格,草原珍贵的明珠。——在八岁之前是这样的。草原最德高望重,生平未曾错卜一回的大祭司相中玩耍的布木布泰,断言她是有福之人,愿意带在身边教导,并为之取名大玉儿。私底下,祭司还说大玉儿身具凤命,寨桑夫妻欣喜若狂,等小女儿博得祭司喜欢,占卜无不侍奉在侧,他们领来自小便能窥见倾城容色的长女,笑容真挚,满怀期盼地请求批命。但他们失望了。祭司白发苍苍,命不久矣,圆寂前传的最后一话,让寨桑博礼惊怖非常,也让海兰珠从天堂跌到地狱。批命说道:“海兰珠是无福之人,将会招致科尔沁草原的灾祸。”科尔沁草原的灾祸,岂不是克亲克夫,连身具凤命的玉儿都克?!不知怎么泄露了风声,自那天起,“无福之人”广之又广地流传,隐隐约约透出后半句话。草原人信命,尤为相信圆寂的大祭司,几乎一夜之间,约定亲事的收回请求,尊贵的海兰珠格格从此销声匿迹、跌落尘埃,科尔沁明珠只剩一人。……海兰珠挣扎着醒来,面颊残留冰冷的温度。她又梦见出嫁前的日子。有幼时受尽宠爱,阿布额吉投来的赞赏,也有族人避之不及,惊艳过后的闪躲。议亲年华无人问津,上门求娶的唯有图林,她不嫁,哥哥头一次出声反对,图林就趁姑姑省亲,宴请诸部之时给她下药。烈性秘药,唯有交.合可解,海兰珠后来才知道,那是大明宫廷才有的东西。她慌不择路地跑,等到第二日清晨,回到大帐痕迹满身,恰恰对上图林惊怒的眼神。解药性的不是他,但图林咬着牙认下。迎面而来哥哥失望的质问:“海兰珠,你是不是巴不得科尔沁丢脸?!这是大汗省亲,诸部齐聚的大日子!”她是科尔沁的不光彩,当日就随图林去了乌特,除了吉雅,除了嫁衣,她一无所有。海兰珠伸出冰冷的手触了触,眼尾一片干涸。一双瞳仁黑寂,往日种种走马灯似的于眼前掠过。从南边逃来的汉人师傅,六岁那年教她认字,教她读书,送给她刺绣的书籍,说这是他唯一剩下的东西。离别之时他又说,谢格格收留,救命之恩必有相报,我们还会见面的。海兰珠出神地想,离启程只有三天,哪还见得着呢。……日光高照,寒风依旧刺骨。“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科尔沁寡妇,科尔沁送来战书,图尔浑,你还要护着她?!”塔娜前呼后拥,不可置信地指着帐篷,火气一阵阵上窜。从前她不高兴时候就来唾骂,后来想想算了,海兰珠和奴隶没什么两样,奴隶又有什么好骂?白白降低身份,克扣吃的穿的就好。反正看不顺眼海兰珠的不止她一个,谁叫那张脸蛋狐狸精似的!听闻海兰珠要被当做礼物送走,塔娜别提有多开心。开心没多久,忽然有小道消息传来,说图尔浑对海兰珠念念不忘,都要送给固始汗了,还不让别人碰她。她怎么配?塔娜怒气冲冲带来几个男人,不顾劝阻执意闯入,说今天把海兰珠赏给他们享用。帐外争执越发剧烈,直到图尔浑匆匆赶来,高声道:“塔娜,别闹了!”闹?一个不知廉耻的寡妇,清白又剩几个钱?眼瞧丈夫想要解释,塔娜伸手指他,声音尖锐能穿透帐篷:“她有多金贵,别人都碰不得?你是不是早就想娶她为妻?”图尔浑脸色一青,要不是这婆娘的娘家比乌特势大,他早就……面上压抑着怒气:“你怎么会这么想。”“固始汗喜欢干净的女人,她嫁过哥哥,难道还要给别人分享?”图尔浑压低声音,“为了族人,为了乌特的未来,塔娜,别闹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塔娜狐疑地问:“真的?”跟来的族人点了点头,七嘴八舌说是真的。塔娜往帐篷望了眼,思来想去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离开前冷笑一声,恶意满满地道:“干净?那贱人早就不干净了。除了图林,不知还有多少个野男人!”一场热闹散去,偏僻角落重归安静。帐篷里,秾丽面容艳色生辉,恍若未听见似的沉默。吉雅咬着牙,满脸怒意与不甘,废了好大劲儿没有冲出去拼命,“格格,她怎么能这样泼脏水污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