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生吞活剥。小鸡仔一开始还扑腾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儿。现在她这只小屠夫鸟,还不到吃小鸡仔的时候,但是在她的要求下,立夏每日带着小宫女,去草丛中捉来活的虫儿,蟋蟀、蛐蛐、蝗虫、螽斯,装在竹篾子编制的透气的小笼子里,拿着菜叶子喂着。她现下就拿出了那只竹笼子,活生生地捉了那些小虫子出来,喂给鸟儿。它吞了几只黑色的小蟋蟀,毫不费劲儿。还在啄手指,还在乞食。她看到笼子里有一只巨大的棉蝗,黑绿色,粗细仿佛她的小指头,长短大约是半个指头,又肥又壮,比起鸟儿来都有它半个身子长,明显它吃不下,不知道立夏她们捉来干嘛。她忽然起了戏谑之心,便将这巨大的棉蝗捉了出来,向着鸟儿比划:“看看!这么大的蝗虫!你能吃得下吗?”她将蝗虫放在桌子上,这只蝗虫大概被关得懵了,竟然也忘记了跳跃逃走。她想要逗逗鸟儿,就拿手扒拉它,把它往上推:“去啊!上啊!”那鸟儿大概没见过这么大的虫儿,眼睛直勾勾盯着,被她推着往前,可是却不进反退,倒往后直退了几步,完全不像之前看到小虫儿猛冲直抢的样子。看着鸟儿胆小的模样,她忍不住“哈哈”笑了。可能她的笑声惊醒了那只大蝗虫,它终于意识到,现在它不在那只小笼子里了,它自由了,于是它赶快打开翅膀,作势要飞。说时迟那时快,关键时刻屠夫鸟的本能占了上风,那鸟儿猛地跳了过去,一只爪子就踩住了蝗虫,然后低头准确地啄在鸟喙中。“厉害!”她鼓掌欢呼。那灰色的小鸟儿,扬起脖颈头颅,一挺一挺地,像努力吞下去,可是这只蝗虫真的太大了,完全卡在它的嘴上,使劲动了几下,不但没吞下去,反而让那虫儿找到机会,挣扎了一下,掉啦下来。但是马上又被鸟儿啄起。再试了几下,鸟儿忽然改变了策略,不再强行仰头吞咽,而是低头,啄着蝗虫的身子,猛地歪头往桌面上、一下下的猛磕,一下下的砸下去。她一下明白了,因为这只蝗虫体大,头部又大又坚硬,鸟儿吞不下去,它正在努力,要把这只虫儿的头磕掉。本能啊,没人教过它,它自己就会。果然,一下、两下,它还特意去找了桌子角儿去磕,几下子,大蝗虫的黑色头部被活活磕掉了,没有了坚硬的头部,身子、腹部、翅膀都是软的了,鸟儿很顺利的就把剩余的身体部分吞下肚去。她赞叹:“你好厉害啊!”那鸟儿似乎听了她的夸赞,高兴得拿头蹭蹭她靠近的手指,仿佛也在回应她的夸赞。她轻轻抚弄着鸟儿。大部分的鸟儿,都喜欢被抚摸头部颈部,会喜欢得伸直脖颈来享受。因为鸟儿常常可以啄到自己的翅膀、腹部、尾部,去梳理羽毛,但是永远梳理不到自己的脖颈,所以最喜欢被人逆着羽毛抚弄。当然,是自己信任的人。屋里静悄悄,唯有一人一鸟相伴。她手指动着,心里却想出了神。她在想着今天小二哥说的话。小二哥不想让她心有愧疚。只是,秦墨不知道,她心中真正愧疚的原因。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明白。爷爷博览群书,是个知识渊博之人,自她初潮懂事时,爷爷就曾教过她,女子生来就该知道的那些事,比如如何调理、如何保养。比如女子其实有易于受孕的日子,是有周期的,每月可以根据自己的生理周期计算。爷爷教她这些,只是因为她没有母亲姐妹、没有女性亲属可以教她这些,又担心自己年老体迈,万一早早离世了,这个孙女将来总是要嫁人生子的。爷爷并不知道,他教给她的那些知识,会被她在怎样的环境和时机中运用。所以,当她近身侍候乐阳公主时,当她猜测并发现、公主已经与李纨突破大防时,她便掐着公主每个月的周期,在那几个特别的日子,使劲窜掇怂恿着公主出宫与李纨私会。她当时的想法,也并没有深沉到、知道公主会跟李纨私奔,或者公主怀孕后会产生对她有利的时局变化。她不能预测未来。她当时,只是单纯的恨。恨他们这些恶人,恨他们折磨爷爷,恨他们折磨自己。恨他们不把人当作人。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没办法反抗,也没什么报复的手段。她当时这样做,只是想让公主怀孕,让他们出出丑也好,给他们添些麻烦也好。反正这种事是他们自己做下的,谁又能怪到她头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