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哦了声,显然有些惊讶。竟是读书人家的小娘子?既如此,又怎的沦落至此,操这等营生?一开始说话那人打量师雁行几眼,摇头叹息,“可惜了。”顿了顿又道:“是个女子,倒也罢了。”师雁行微微一笑,没说话。她能猜到对方的意思。可惜,无非是读书人家的后代沦落至此,自然可惜。倒也罢了,便是女人即便读书也不能科举做官,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了。谁知那修竹一般的文士却不以为然。“男子也好,女子也罢,读书总没坏处,何来可惜,又何来也罢?”师雁行一愣,一抬眼,就见对方正看着自己,很认真地说:“既读过书,日后也不可荒废。”此言一出,他那三个同伴俱都笑起来。“看看,你又疯了!”“老裴啊老裴,哈哈!”“远山兄,你这四处劝人向学的老毛病也该改一改……”郑义和郑如意爷俩面面相觑。早就听说这位裴先生性格古怪,今晚一见,也实在孤僻。却不曾想跟个小姑娘大谈求学之道……真叫人不知说什么好。裴远山充耳不闻,只定定地看着师雁行,似乎在等她的回答。也不知怎的,师雁行突然有些感动,好像在这全然陌生的世界中,格格不入的并非自己一人。她郑重行了一礼,空前认真地回答说:“是,家慈以前也说过,读书使人明理。我虽不大出门,可偶然看几行书,也觉心里头明白了些似的,可见是有用的。”裴远山一听,板了一晚上的脸上竟显出一丝笑意。他欣然抚须,十分欣慰地感慨道:“你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已得读书真味,比许多世人都强了。”第23章 粉羹肉丸子汤稍后众人散了, 想着即将到来的打赏,俱都喜气洋洋,唯独师雁行对宴席上那位裴远山裴先生格外在意。虽不知对方什么来路,但其为人真诚, 一视同仁, 言谈举止间颇有魏晋名士风流, 令人十分向往。当然,是不嗑五石散版本的。才回到院子不久, 江茴和鱼阵正拉着师雁行嘘寒问暖, 外面小胡管事就亲自带着人来了。娘儿仨忙迎出去。“夜深了,我不打扰几位休息, 便在院子里说了就走。”小胡管事笑道, 又让后头的人端上东西来。“老爷说您今儿操持得极好, 这是谢礼。”师雁行一看,先是一个信封, 打开一瞧,里面是四张十两的小额银票。师雁行一惊, 足足四十两!这可够县城一户人家舒舒服服过两年了!来之前她就想过报酬必然丰厚,却没想到会丰厚到这般田地。或者说, 郑义一开始应该也没想给这么多,奈何效果太好, 想做长远打算, 这才出了血。除了银子之外,竟还有四匹细棉布,两匹素面缎子。棉布中两匹白的做里穿, 一匹她们身上穿的这种紫色的, 还有一匹蓝色, 都很雅致。缎子一匹正红,一匹烟紫,光滑细腻,触手微凉,在月色下莹莹有光。郑家本身就是开布庄的,细棉布又不值钱,给几匹倒也没什么,只是这绸缎……哪怕没有花纹,到底是绸缎,若放到外头,这般水头成色,一匹少说也得三五两。光这两匹缎子,就又是小十两银子。师雁行和江茴对视一眼,才要开口推辞,小胡管事却先一步一摆手。“老爷夫人都说了,大冷天的,难为你们巴巴儿跑一趟,耽误了买卖,又这样尽心尽力。银子是原先说好的,您什么本事,咱们自然就是什么价钱,不必推辞。至于这布嘛,都是自家庄子上的东西,不值什么,权且做几件衣裳穿,也是夫人和几位的缘分。”听这话,四十两是郑义的意思,布匹则是老太太的意思。一是师雁行这趟差事办的确实好,二么,估计是见孙子孙女与鱼阵投缘,自己也觉得这对母女不错,这才细心赠布。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左右这些东西对郑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师雁行听罢,笑道:“既如此,多谢厚爱,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胡管事也笑,“正是这个意思。老爷说了,日后少不得还请姑娘来帮忙呢,且不必生分才好。”师雁行闻弦知意:这就是以后要继续合作的意思了。这一趟的主要目的,稳了!那边江茴已经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去泡茶,小胡管事才要说别忙,这回却是师雁行打断他。“说来,我还有事想请教您呢,外头冷,不是说话的地方,且请里面坐坐。”稍后众人屋里落座,江茴亲自斟茶,小胡管事忙起身道不敢。且不论什么身份,人家可比自己大呢。况且如今瞧着,家中几位主子那般看重师姑娘,日后且有的说呢!“今日四位贵客是什么来历,您都清楚么?”师雁行问道。小胡管事一怔,显然没料到她竟会问这个,略一沉吟,委婉道:“不知小娘子想问什么?”若问什么私密事,他可不能随便透露。师雁行说了听到的裴远山的名讳,“本也没什么,只那位先生实在和气,又气度高华,我就想着来日若有机会,也好报答一二。”一听是这个,小胡管事径自笑起来。“原来是他,这就怪不得了。小娘子有所不知,那位先生原本是正经金榜进士,在京中做官,奈何为人耿直,性子古怪,开罪了人,便被罢官……朝中几位同僚爱他人品才华,不忍流落在外,就荐他来这里县学做个教授,一来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二来也能著书立说教书育人,好使一身才学不至于荒废。”县学的教授?师雁行暗自留了心。这么说来,今天同桌吃饭的,也都是县学的人?难怪郑义如此紧张,感情是在和官府谈买卖!见师雁行略有些出神,小胡管事一时会错了意,便安慰道:“若是那位远山先生,说什么胡话都不必放在心上,听说比这更荒诞的事情还有呢!”师雁行一怔,“胡话?”小胡管事说得渴了,端起茶盏抿了口,闻言一笑,“见人就劝学,可不是胡话?”师雁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是胡话吗?未必吧。稍后送走了小胡管事,师雁行揣着满腹心事重新回来,就见江茴正跟鱼阵围观那几匹布。江茴倒罢了,那般精巧的攒丝镯子都有,以前自然也是见惯丝绸的,故而只对着那四张银票发懵。四十两!足足四十两!这么多钱可怎么花!鱼阵小呢,对纸片子不感兴趣,她何曾见过丝绸?半趴在炕沿上,伸出几根小手指,轻轻碰了碰那缎面,又嗖地缩回来,惊喜道:“凉飕飕!滑溜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