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二甲就开始十人一溜儿,但座位也很宽敞,也能在皇帝和诸位大臣面前露个脸儿。三甲同进士更多,放眼望去一片人头,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状元四十岁出头,还是会试那位会元,可惜之前没能中得头名,不然还能混个三元及第的荣耀。后面的榜眼和探花都三十来岁,也算仪表堂堂,正值壮年,都很激动。这三鼎甲,皇帝都一一叫到跟前勉励一回,又命现场作诗。后面二甲开始皇帝就没那么多耐心了,近三百号人呢!挨着问得到猴年马月?不过把之前印象深刻的几人单独拎出来做个代表罢了。柴擒虎就在其中。这小子忒年轻!还没行加冠礼呢,叫人想没印象都难!单独说年轻,可能没什么感觉,但这么说吧,同科好几位老进士都六七十岁了,做他祖父都嫌老!父皇在位时也没这么年轻的进士呀,皇帝挺高兴,觉得是自己治国有方,天降祥瑞,便单独点了他上前打量。柴擒虎此人最大的好处就是稳,别人越紧张的时候他越稳,此时面圣也不害怕,显得特别从容大方。小年轻身材挺拔,长得浓眉大眼,精神勃发,不似寻常读书人瘦削,立在那儿像极了奋力生长的嫩松,扑面而来的鲜活气儿。皇帝看得很满意,当场赞了句,“见了你才知道何谓雏凤清于老凤声。”“微臣惶恐,全赖皇恩浩荡!”中了进士就算天子门生,是预备官,可以自称“微臣”啦。皇帝笑,柴擒虎也跟着嘿嘿傻乐,把跟着的内侍都逗乐了。这孩子有点莽,皇帝心想。但莽点儿怕什么呢?要的就是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能干实事,也敢干实事!“你师兄也中了?”皇帝心情不错,竟留他多说了几句。柴擒虎小虎牙一露,回头指了指人堆儿里偷偷抬眼往这边看的田顷。田顷正担心呢,怕自家小师弟关键时刻无法无天惹乱子,就冒险偷看,不曾想对方拆台拆得稀里哗啦,一抬头就跟皇帝对了眼。偷窥龙颜,大不敬!田顷:“……”你真是我亲弟弟!眼见田顷目瞪口呆的样儿,皇帝差点笑出声,“你们倒是情分深厚。”这种时候还有余力关心彼此,可见私底下感情不错。又唤田顷上前。到了这会儿,田顷也有些破罐子破摔,在周围一干同科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上前行礼。“抬起头来朕瞧瞧。”皇帝饶有兴致看了会儿,点点头,“一门四杰,裴远山眼光不错。”听了这话,柴擒虎下意识望向田顷,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二脸期待。殿试是二月二十二结束的,之后皇榜名单便六百里加急发往各地,二月二十七就到了五公县。跟皇榜一起来的,还有给地方官单独一份的本地新科进士名单,由地方官安排人去新科进士家中报喜,并准备树进士碑等事宜。苏北海亲自安排了一回,又换了常服,马不停蹄去县学向裴远山报喜。“先生大喜!”师兄弟三人齐聚京师,又一早得了圣心,来日前途不可限量。徒弟们如此争气,做师父的必然不会失意太久……这个宝,自己可算押对了。县学消息确实不如衙门灵通,一直以来裴远山也领苏北海的情,见他亲自登门,喜形于色,便已猜到来意,忙双手接过刊刻的皇榜名单看了一回,又叫宫夫人过来同阅。宫夫人不禁喜极而泣,连道失态,避往内间去给师雁行写信报信儿。想必那孩子也挂念着呢。“同喜同喜。”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饶是裴远山这样性格古怪的,面对如此大喜之事也是红光满面,又请苏北海坐。两人说了一回话,苏北海才叹道:“不怕说句先生不快的话,我仰慕先生才学已久,当初骤闻先生左迁至此,又是悲愤又是欢喜……如今令高足扬名,只怕先生起复便在顷刻之间,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又令人伤感。”这番话说得至情至性,过去两三年来,苏北海也确实一直多有照拂,裴远山也十分动容,难得说了些肺腑之言。“苏大人爱民如子,勤政为公,一番心血陛下早知。且今年五公县高中之人又较去岁多一名,这便是大人教化百姓的功劳。如此上安陛下之心,下解百姓之困的好官,朝廷自有断论。”苏北海听罢,也是欢喜,大大松了口气,对裴远山拱手道:“先生素来见识非凡,比我不知高到哪里去,有先生这番话,我便问心无愧啦。”他了解裴远山为人,知道他非常懒怠虚与委蛇,哪怕今日这番话有喜意上头的缘故在,但窥其心意,大约也是满意自己的。如此甚好。苏北海刚离开县学不久,宫夫人大发去沥州美食城报喜的人就到了。“姑娘,大喜,大喜啊!二爷和三爷都中啦!”二爷、三爷……师雁行愣了下才回过味儿来,“当真?!”那小厮喜得见牙不见眼,“我的姑娘哎,千真万确,这可是陛下御笔亲书,用过大印的,后头国子监亲自刊印发送各处衙门,比金子还真呢!”那边王江听了,带头过来道贺,“恭喜啊!”后面众掌柜们如梦方醒,也都一窝蜂过来说些好话。众人都是久在商场打滚的,拍马屁那是看家本领,一张口不带重样的。师雁行瞬间深陷人民群众的马屁海洋,竟有些头晕目眩。真高兴啊!“三妹!”她笑着喊道,“去买几串鞭来放!这个月大家月钱翻倍,都沾沾喜气!”“哎!”三妹脆生生应了,忙不迭摘了围裙就往外跑,出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若说王江原本还有点这样那样的小心思,如今听说师雁行一口气多了两个进士师兄,也全都随风消散了。像他们这样的人,见了官老爷哪有不跪的!平时想巴结都没门路呢,这里却明晃晃有一个官老爷们的徒弟、师妹……这样好的机会哪里去寻!“这样大的喜事,合该好生乐一乐!”练的次数多了,王江笑得比以前好看多了,看着挺真心实意,“不如大家都随份子,咱们做东道,请师掌柜好好乐一回!”众人便都说好,积极得活像自家要娶亲一般。有食客不解,随口问了一句,谁知越发糊涂:这些人莫不是傻了?分明是五公县人士,两个外省进士与他们何干?殊不知五公县也好,沥州城也罢,这些地方的进士距离他们确实近,可却是半点瓜葛也无。谁在乎呀!师雁行推辞不过,只得应了,又打发人回家向江茴报喜。报喜人到家时,江茴正拉着赵清河说话,后者听罢不由感慨,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