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家孩子,哪有不心疼的?若去外面找时,只怕我与你们师父都要悬心。”宫夫人推心置腹道,“有度这孩子也差不多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飒飒相处也有几年,彼此性情相投,知根知底,如今你们两个在一处,我们也安心。”说句不中听的,这两个孩子都非安分守己的性子,若去外面找了,未必能长久相伴。师雁行和柴擒虎就都笑。后者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之前已同家里人去信了,过不几日必有回音。”去岁回家赶考时,柴父柴母就已隐约看出自家卷毛小狗的心思,必是有了心上人,只是当时尚未挑明,两人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次去信就是直接透底,再亲手写了柴擒虎的庚帖来与女方互换,以便操持后面的事。师雁行没有男性长辈,需要女方父亲出面的,便由裴远山代办,也很便宜。师父师父,就是世人公认的半个爹,如此安排,合情合理。师雁行原本还怕麻烦裴远山。可如今一瞧,老头儿还挺高兴的。宫夫人就偷偷说:“他就是个劳碌命……且让他忙去吧,越忙了越高兴!”人上了年纪,越发需要“被需要”,会有种无法取代的认同感。现在最头疼的一点就在于师雁行不同于一般依附于男人的小女子,两个人一南一北,隔着老远,聚少离多。等过两年她来了京城,保不齐柴擒虎又给外放了!但当事人双方都不在意,外人也不好说什么。“你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宫夫人问师雁行。在正式走六礼之前,按照规矩,需要先把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合一合,就是互换庚帖。若是不知道,还需回头请江茴写了送来。师雁行还真知道,当即说了,宫夫人记下来,又换成天干地支的说法。师雁行看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具身体不仅和自己上辈子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甚至都是庚午年癸丑月癸巳日辰时出生!这绝不是单纯的巧合。不,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巧合,招魂才能成功。不过,这真的只是招魂吗?还是真正存在的某个平行空间?因为这个插曲,离开国子监时,师雁行明显有点走神。柴擒虎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小声问道:“你不高兴么?”“嗯?”师雁行扭头一瞧,就见他紧张兮兮地抓着僵绳,眼尾下垂,好像可怜巴巴的。她噗嗤一笑,“没有,我想别的事呢。”柴擒虎瞬间高兴起来,咧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五官都跟着往上飞。嘿嘿。暮色四合,银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英挺的轮廓,显示出他已经是个日益成熟的大人了。但师雁行很清楚这家伙有着软乎乎的内心。就好比现在,他微微红着两只耳尖,试探着伸出手来,“那要拉一下吗?”第160章 笑话京城的春日很短, 好像只是刮了几场风,就渐渐燥热起来。庆贞帝日常办公的殿内已经换下厚重的座套,取而代之的是淡青色的薄垫子,绣着通心卷草缠枝纹, 瞧着生机勃勃, 好似城郊弥漫摇曳的草甸。大殿深邃, 总有些角落照不透,外面阳光璀璨, 内里却有些凉嗖嗖的。内侍总管王忠亲自捧了一碗热牛乳进来, 估摸着只有六七分烫才奉上去,“陛下, 看了好一会儿折子了, 歇歇眼睛吧!”庆贞帝闻见牛乳的味儿就皱眉头, 眼睛根本就没离开折子。“整日都是什么牛乳羊乳的,这都喝了多少年了?拿下去, 怪绪烦的。”“陛下日夜操劳,少不得保养, 还是喝了吧?”王忠劝道。庆贞帝装没听见的。“有些燥,用山泉水冲些梨膏来。”又瞧了瞧王忠, “既那么补,牛乳你自己喝了。”没奈何, 王忠只好苦着脸, 将那热牛乳喝了,连同盖子一并交给小徒弟,吩咐他去冲梨膏。“陛下,”王忠上前笑道, “怪累的, 不如奴婢给您讲个笑话吧!”庆贞帝难得给了他一个眼神儿,似笑非笑道:“怎么,你也想认朕当爹?”这是想起上一回柴擒虎说的“君父”的话了。见庆贞帝还有心情说笑,王忠也觉得松快,当即笑道:“奴婢哪儿敢呢?”说着,上前示意磨墨的小内侍退开,自己亲自接了墨条研墨。“说起来,正是小柴大人的笑话。”捧了一上午折子的庆贞帝一听,还真就松了手,失笑道:“那小子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说是这几日小柴大人把六部上下都烦了个透顶,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在议亲……”现在好多衙门的人,老远一看柴擒虎就避之不及,总觉得吵得眼睛疼。庆贞帝果然笑了一场,接了送进来的梨膏吃。见他笑了,王忠讲得越发卖力,“不过也有人笑话他傻……”分明是备受皇恩的新科进士,什么样的高门贵女使使劲够不着?好好结个亲,下半辈子荣华富贵就有了,偏偏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商女。这辈子就算完了。“傻?”庆贞帝轻笑几声。花团锦簇彩瓷茶杯被轻轻搁到桌上,杯底和桌面发出细微的磕碰声,被水面上飘来的丝竹声迅速压了下去。“这才是大智若愚呢!”董康道。发生在朝中的事就没有秘密,不过短短几日,小柴大人一亲的事就传开了,能知道的、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难得休沐,董康应了几位同僚的邀请,去湖上泛舟,席间也不知谁先说起近来朝野趣事,一来二去就把话题扯到了柴擒虎身上。“董大人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么?”有人问道。船夫拨弄着桨,水流顺着木片滑落,在湖中泛起道道涟漪。董康尚未开口,就已有人赞同道:“就是这话,君不见裴远山那厮是何等老谋深算?当初多少人都断定他起不来了,谁知一招以退为进,被贬去那穷乡僻壤的小县城数年,竟又能东山再起,重获圣眷,被一举点为国子监祭酒……”有人酸溜溜地说,不过是沾了徒弟的光。那人便反问道:“这还不够吗?”收徒弟的满殿都是,可能沾到徒弟光的又有几人?况且陛下素来恩怨分明,倘或他当真已经厌弃了裴远山,别说他的弟子中了进士,就是连续两届夺了状元,该贬还是贬。当下的情形分明就是还有意重用,只碍于之前一直没有台阶下,所以迟迟未能推行。如今他的弟子争得荣光,便顺水推舟,把老师拎出来。那几个人便都不说话了。天下之大,能人何其之众,朝堂内外多如过江之鲫,本也没什么稀罕。难就难在一家老少、一门师徒都争气,彼此提携,只要一人仍屹立不倒,其余的人就都还有机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