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贞帝果然更喜欢小辈们自在说笑的模样,闻言便笑道:“说一个小子立了天大的功劳,什么赏赐都不要,张口就想见媳妇儿!你说好笑不好笑!”端阳公主怔了下,“当真有这样的人么?”都说好男儿志在天下,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这样做不怕丢脸么?庆贞帝便嘟囔道:“他哪里还有多余的脸可丢!”早就丢完了!王忠亲自过来端汤,也跟着打趣,“还不都是陛下宽和,一味纵容。”可世人皆知庆贞帝爱憎分明,赏罚分明,若非入得眼的人,根本就不会宽和。庆贞帝便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心情极好,跟外头传言的“最近皇帝杀红眼”判若两人。端阳郡主难得有些晃神。她与郡马是陛下赐婚,之前并不熟悉,只听说是位出身名门的才子,文武双全。后来成了亲,郡马果然不错,两人相敬如宾,倒也算和睦。她本以为天下的美满夫妻都是这样的,如今一听,怎么好像还有另一种活法?她设想了下,若郡马天天念叨着要找自己……不行,端阳郡主已经开始觉得丢人了。可丢人之余,竟有些莫名期待,真是可怕。她甚至忍不住去想,若一个男人当真心心念念全是自己的妻子时,会是怎样一种场景?鬼使神差的,端阳郡主多嘴问了句,“那陛下,您会允吗?”庆贞帝还真就允了!却说师雁行进了院子,想抬手推门时,竟紧张起来,紧张得她都笑了。瞧这点儿出息吧!如果他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至于这样大费周章么?直接拉你去看出殡得了!这么想着,师雁行就不紧张了。她用力吸了口气,再缓缓挤出来,赶在肺叶完全干瘪之前出声道:“方便我进来吗?”没动静。睡着了么?还是伤重到无法回应?就在师雁行打算直接推门而入时,里面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诡异的不规则棍状物点地声,咔哒咔哒往这边乱窜,伴随着久违的结结巴巴的“方便方便方便!”“吱呀”一声,门开了,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师雁行:“……”面黑肌瘦三条腿儿,你谁?看到她的瞬间,对方呼吸急促,瞳孔剧震,嘴唇微微颤抖,脸上迅速泛起激动的血红,那红色与黑乎乎的脸蛋子底色交织在一起,就不大那么明显。“小师妹!”他的喉头上下耸动,有些无措地道,“我,我……”他顺着师雁行的眼神摸上自己的脸,整个人瞬间僵硬,然后又以比来时更迅捷的速度,拄着拐咔哒哒冲回去,背对着师雁行在炕上一通乱翻。怎么突然就来了?还没准备好呢!我刮脸刀呢?!对了,今天还没洗脸!看着里面的人仰马翻,师雁行迟疑片刻,还是非常贴心地关上了门。唉,皇帝也挺不靠谱的,都没提前通知吗?他是不是故意的?给孩子留点尊严吧!不过……师雁行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鸡飞狗跳,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真好。看着还挺有活力的。真好啊!预想中感人肺腑的久别重逢就这么灰飞烟灭了。大约过了一刻钟,柴擒虎顶着脸上新鲜出炉的血道子重新过来开门。黑乎乎的小伙儿鬓角还在往下滴水,显然他在腿脚不便的情况下,一边刮胡子,还一边抽空搓了把脸。大半年未见,两人好像都有点陌生了,一个屋里,一个门外,就这么干站着。分明今天之前,他们都有好多话想说的,可真见了面就会明白,只要确定人没事,什么都好。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掠过,卷起屋檐下未化的雪沫,吹得两人都打了个寒颤。“哎呀看我,”柴擒虎如梦方醒,忙道,“怪冷的,快进来。”师雁行叹了口气,掏出干净手帕给他擦了擦湿漉漉的鬓角,又往下巴上的伤口按了按,“傻不傻呀你……”又看他的腿,皱眉,“腿……”话音未落,柴擒虎就摇头,“不疼!皮外伤!”师雁行高高扬起眉毛,“嗯?”不疼拄拐?否认的声音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弱下去,最终如冬日暖阳下的冰雪,彻底消失。之前不对太医们喊疼,不对陛下喊疼,是没有必要。不告诉父母,不告诉师门,是不想让大家担心。可现在,他好像忽然就想喊一喊了。“疼!”柴擒虎忽斩钉截铁道。说来也怪,当时那样危险,他都未曾感觉到疼痛。后来太医们会诊,割去腐肉,放出脓血,他也没觉得怎么样,可现在,本该开始愈合的伤口却突然开始疼痛起来。“疼,”柴擒虎又认认真真说了遍,“特别疼。”也是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伤口真的是有点痛的,连带着半边身体都麻木肿痛。师雁行都要被他气笑了,本想骂两句的,可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人真是神奇的物种,刚才分明能自己拄着拐短途折返冲刺,残奥会金牌一拿一个准儿,这会儿一喊疼,就好像麻药失效了似的,瞬间变得柔弱无力起来。小柴大人非但开始哼哼唧唧叫疼,甚至连拐都不能拄了,歪歪斜斜的,好似随时都会晕死过去,非要未婚妻架着他的一条胳膊才能走。怎么出了一趟差,还茶里茶气起来?要不是发现柴擒虎胳膊和上半身也有淡淡的血腥味,师雁行差点就要把他丢在地上了。折腾了大半天,两人才挪到炕上,柴擒虎吭哧吭哧往里蹭了蹭,小心翼翼去拉师雁行的手。他腰腹间有伤,刚才又那样逞强一折腾,伤口又有些崩开,这会儿简简单单一个拉手的动作也做得十分艰难,摸了半天才碰到师雁行的指尖。他微微发着抖,轻轻捏了捏,好像一直以来悬在心上的某种枷锁,顷刻间消散了般用力而悠长地吐了口气,咧嘴笑道:“真好……”能活着回来见你,真好!第180章 【捉虫】吃面两人就这么手拉手坐了好一会儿, 才慢慢觉得心里踏实了。柴擒虎才要说话,就听师雁行突然来了句,“脱衣服。”柴擒虎:“……啥?”也不知他想到什么,一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下意识吞了口唾沫。这, 这不大好吧?师雁行直接给气乐了, 眯起眼,“让你的脑袋瓜子停下来!”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她朝对方仍在不断渗血的胳膊努努嘴儿, “有药粉和纱布吗?你这个需要重新包扎一下。”柴擒虎瞬间回神, 哦了声,唾弃自己的坏心思的同时, 竟隐约有点失望……“有的。”“你别动了,”师雁行一把把人按住, 自己去将药囊翻出来,“省得裂得更厉害。”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