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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桃夭回答, 戴着脸谱瞧不清楚表情的谢珩托腮望向她:“想去逛灯会?”桃夭自然是想去逛灯会的。她想要同他一起去西街的护城河看别人放花灯,然后再去东街的梨园听戏,最好听完戏再去吃一碗热腾腾的云吞。这里的云吞可好吃了。说到吃的,她今晚还没有吃饭,肚子里有些饿。她想了想又想,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从袖子里摸出赵淑兰取出的两张戏票递拿出来,“我想去梨园听戏。”沈时这时也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票,“这么巧,某也有那里的戏票。”桃夭一巧果然是,位置还相隔不远,问:“是不是也是兰子姐姐送你的。”“确实是陈夫人所赠。既然如,不如咱们一路逛过去,等到了,戏也开始了。”沈时含笑的目光落在谢珩身上,“郎君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舍妹。”他话音刚落,谢珩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他个子极高,瞬间将原本在人群里十分瞩目的沈时压了半头。一袭鸦青色圆领袍衫的郎君长身鹤立在万千灯火前,似将身后连成一片的辉煌灯海都比了下去,尽管见他戴了那样丑的脸谱,仍是有无数路过的“织女”为他停驻,甚至有些胆子大的女子直接摘了脸谱朝他望来,想要探了探那张“猪八戒”的脸谱下藏着怎样风华绝代的一张脸。这样的先生以后好了之后恐怕人人见了都喜欢。桃夭傻傻望着谢珩,直到他走到她面前才回来神来。她那双腿不良于行的赘婿竟然已经能够走路了!桃夭目光落在他腿上,正欲开口,他问道:“你想同他去看灯会?”桃夭摇头,“并没有。”谢珩睨了一眼沈时,“沈探花也听到了,她不愿意。”沈时道:“既如此,那就不打扰了。”送去金陵的信想必过些日子就到了,待许凤州来了,自然会知晓眼前这个与她生得七八分相似的小娘子到底是不是她。桃夭忙道:“方才真是麻烦沈探花了。”沈时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她敌意甚大的“兄长”,再次将那只兔子花灯递给她,“若真觉得麻烦,不如替我给它找个去处。”桃夭不好再□□却,顺手接了过来,甜甜一笑,“如此我就不客气了。”沈时冲谢珩微微颔首,领着随从向西街方向走去。沈探花真是个好人!直到人走远了,她收回视线,一抬脸便对上一对漆黑幽冷的狭长眼眸,心里咯噔一下,粉颈微弯,小声道:“先生不是说不出来吗?”谢珩压抑着怒气,“我若是不出来寻妹妹,妹妹是不是就要同一个才见了一次面,不过是面皮生得好看些的男人去看听戏?”“我没有同他去听戏。”桃夭将票递给谢珩,“先生要不要同我去听戏?”谢珩瞥了一眼她手里的戏票,“不去。”她迟疑,“那我自己一个人去了?”谢珩沉默片刻,“非去不可?”她颔首,“非去不可。”这出戏今晚她无论如何都要去看。谢珩喉结微微滚动,“好,那你去吧。”桃夭见他这样说,转身便朝着梨园方向去了。谢珩没想都她竟真这样走了,盯着那抹愈来愈远的纤细背影,面色越发难看。齐云低声道:“微臣去追姑娘回来?”“叫她去,这样不听话留着做什么!”腿早已支撑不住的谢珩坐回轮椅,搭在椅子上的指骨收紧,白皙的手背爆出青筋来。如今脾气愈发大了,说一两句就要走,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以后回去长安若是受了气,她是不是立刻就要收拾东西回江南!齐云哪里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火,瞟了一眼自家兄长。齐悦示意他赶紧去追。齐云这才敢追上去。半晌,冷静下来的谢珩轻轻按压着眉心,瞥了一眼齐悦,“有什么话直说。”齐悦斟酌片刻,道:“娘子始终年纪太小,见过的坏人不多,不晓得主子是在担心她被人骗了。不过女孩子都喜欢听好听话,喜欢旁人哄着。”谢珩闻言没作声。约过了两刻钟,满头大汗的齐云折返回来。谢珩望他身后看了一眼,皱眉:“她呢?”齐云为难,“她不肯回来。要不,主子您去劝劝?”那小寡妇平日里瞧着乖巧温顺,可没想到这样倔强,任凭他说什么都不为所动。齐悦道:“反正时间还早,不如我们也去听戏?”谢珩思虑片刻,“再去点心铺子买一份点心回来,孤饿了。”齐云心想他都不吃点心,必定是买给那小寡妇吃,可这话哪里敢说,只好又去排队买点心。齐悦见自家殿下不断朝西街张望,显然心早就飞去梨园,劝道:“不若我们先过去梨园,万一去晚了恐怕戏都开始了。”谢珩矜持颔首,“也好。”*万安县的梨园是在城西,虽不大,但是格局却是照着长安的教坊司照着仿建的,看起来也算气派。戏票提前三日都已经卖完,齐悦在门口守了约两刻钟,才从一个等不到相好的男子手中以将近十倍的价格买了一张戏票。他正欲推谢珩进去,谢珩却从轮椅上站起来。齐悦道:“您这样无事吧?”谢珩道:“无妨。”齐悦晓得他的心思,遂不再劝。台上的戏早已经开场,扮演张生的小生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谢珩一眼就看见坐在最后一排角落处戴着脸谱听戏的小寡妇,见她身边没有旁人,面色稍霁,问:“你觉得怎样才能哄人高兴?”不待齐悦说话,他道:“你去替孤办件事。”*交代完事情,谢珩从后面绕到桃夭身旁坐下。台上唱的是王实甫的《西厢记》里头的第一折 。谢珩甚少听戏,也只有在重要宴会,或是陪着母亲同妹妹听过那么一两出。他跟着听了一会儿,见小寡妇不同他说话,以为她还生气,一转脸突然瞧见脸谱下露出的一截莹润洁白的下巴正在滴水。这时台上的张生正期期艾艾唱到:“我蓦然见五百年风流孽冤,颠不刺的见了万千,这般可喜娘罕曾见。咳,我透骨髓相思病缠,怎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我便是铁石人,也意惹情牵。”【1】台下的小寡妇跟着低声吟唱,“我透骨髓相思病缠,怎当她临去秋波那一转……”从前最不爱这些缠绵戏词的谢珩不知怎么就被她哀戚的唱腔勾了心肠,抬手摘了她的脸谱,果然瞧见眼泪大颗大颗从她泛红的眼眶里滚出来,顺着洁白的面颊滑落到下巴,一滴一滴,滴落在前襟。她回过神来,看他一眼,声音低哑,“先生不是回去了吗?”谢珩没有回答,替她擦干眼泪,问:“饿不饿?”“饿。”滚烫的泪又顺着她泪点斑斑的脸颊滚落,好似都擦不完似的。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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