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来前春桃已经为她整理过,但现在她还是仔细看了看。“一切都好。”余清窈弯了弯唇,就好像今日没有发生半点不愉快,说道:“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春桃知道自己眼睛红肿,余清窈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这样,低头道是,匆匆离去。余清窈整理了一番心情,缓步走回正院。天色不明,焰火的硝烟还在皇城的半空没有消散,皎洁的月亮也被拢上了乌烟。李策似是听见她的脚步声,从屋里推门而出,广袖博带,直直迎着她走来。就好似是一直在等她一样。余清窈不知不觉就停下脚步,银杏叶在她头顶上簌簌响动,仿佛是一些细微的情绪从禁闭的心房蔓延出来。李策驻足在她身前,低头打量,“今日可还好?”余清窈抿唇浅笑,黛眉乌目娇俏动人,柔声回他:“臣妾今日一切都好,太后娘娘待人慈祥温和,其他娘娘也和善,公主皇子也十分热情,臣妾还见到了十殿下,他送的礼,太后娘娘十分满意,不过,自然殿下准备的太后娘娘最是喜欢。”说到这,余清窈眼睛都亮了亮,“臣妾还见到了赵掌印,掌印大人也十分照顾臣妾。”话越说越多。余清窈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把宴会上所见所听一一讲给李策听,就好像一切事物在她眼睛里都是美好的、新奇的。李策一直含笑听着,像是有一整夜的好耐心,直到余清窈都觉察出自己说得似乎太多了,反而显得格外不自然,才悻悻地打住了话。青翠的银杏叶被晚风吹得摇摆不定,放置在长桌上的蜡烛,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亮光。烛火摇曳,脸上的光也随之晃动不止。就像是一些没有宣泄的情绪在左右摇摆。李策忽朝她伸出手,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精致,温润的指尖轻轻拨开从她发冠里散下的碎发,露出没能完全愈合的红色擦痕,声音低低,缓缓问道:“谁欺负你了?”他的嗓音虽然轻柔,可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不容人狡辩。余清窈呼吸瞬间停滞,才抬起惊异的目光,忽然间,止不住的泪珠就从脸颊滚落,像是绷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接连往下掉。她本可以忍住的。但是李策一句话,轻易拆穿她的伪装,心里的委屈顿时像是捅破了天而下的那一场暴雨。汹涌磅礴,彻底把她淹没。微凉的指尖被滚烫的泪珠浸润,李策藏匿在阴影里的眼眸倏然变得幽深可怖。“告诉我,是谁?”第28章 坠入清凉殿里灯火通明, 犹如白昼。春桃一人跪在中央,噤若寒蝉。才讲述完今日发生的事,这殿里的氛围让人遍体生寒。不说刚刚冷着脸出去的福安, 就是平日笑呵呵的福吉眼下也是满脸严肃。余清窈脸上的泪痕还没干透,浓密的睫毛上还湿润润的,不堪重负地垂下, 显得分外可怜。因为李策一句话,她就哭了很久。不但哭得头昏脑涨不说,而且还把自己先前说的话全给推翻了。因为,她今日过得一点也不好。春桃拼命垂下脑袋, 几乎都快折到了胸前,好像是被无形的大山压住, 抬不起来一般。不但是来自秦王殿下身上的威压, 还有就是她答应过余清窈不会说出今日的事, 可还是没有挨得住秦王的的一个眼神,所以食言了。余清窈望着李策, 几番欲言又止, 不敢开口为春桃求情。李策拧起一块温热的白布, 抬起狭长的凤眸, 都不用言语,就让余清窈看的分明。她坐在罗汉床另一端,手肘撑矮几上, 乖乖把一直攥紧的拳头伸了过去,慢慢打开。“其实臣妾已经用酒消过……“随着手指张开,余清窈定了定神, 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手掌上还缠着一块帕子。因为要穿礼服, 早晨她就把荷包等私物取下了, 以至于后来她摸遍袖袋也找不到东西能包住伤口,所以用的还是从李睿那里拿回来的那块帕子。本来她是打算一回来就扔掉的。可是接连发生了不少事,她哭得眼睛鼻子都是红的,现在脑子里还像是装满浆糊,哪还记得有这回事。她下意识想合起手掌,掩饰这个错误,可李策的目光已经落了下去。余清窈手指半张半屈,僵在半途。“今日楚王也来了……”此情此景,应当是要解释清楚,可她嗓子发哑,嗓音都显得发虚,“帕子的事……”他们两人还从未当面谈起过楚王。余清窈是不知道如何开口,而李策的表现的又好似从不介意。毕竟他们两人原本并无深情,又何来的介意。果然李策打断了她的话,低声道:“没关系。”他也未抬眼看她,只是用指尖解开活结,抽出来后揉成团,往旁边随意一丢,看似随意,却扔得极远。丝帕轻盈,没有什么重量。可却将低头扮鹌鹑的春桃吓了一个激灵。就好像刚刚落在她眼前的并不仅仅是一方轻盈的丝帕,而是一声巨雷。她受惊抬头,可晃入眼帘一幕又让她不由怔住了。秦王清隽矜贵,龙章凤姿,明明是人上人,却在这里做起了伺候人的活,他托着余清窈的手掌,用湿巾一下又一下轻拭着掌心。低头敛目的认真模样像是自己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如此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很难不让人多想。春桃像是突然窥见了什么隐秘之事,忙不迭地重新低下头,同时心里生出了一些侥幸。即便秦王生气了,可待王妃依旧温柔。或许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她惩罚。更何况欺负王妃的人另有他人,秦王越是生气,就表明那些人越会倒霉。这是春桃巴不得看见的事。比起春桃的心安,余清窈反而更加紧张。因为李策不再出声,她也只敢悄悄打量他。留心观察之下,才发觉其实李策长的并不是一副温柔相。眉峰凌冽,凤目狭长。大概就是阿耶口里说的那种睥睨傲物之相。若非他时常眉眼带笑,脾性温和,恐是无人敢近他的身,与他亲近。擦干净伤口,李策又用玉片挑了膏药均匀地抹了上去,也不知道膏药里面含了什么成分,使得伤口凉凉的,擦伤处的灼疼顿时减轻了不少,再包上干净的纱布,伤口便彻底看不见了。“好了。”李策放下手里的东西,旁边一直等候的福吉连忙上前收拾。余清窈抽回手,小声道:“谢谢殿下。”不一会,福吉就收拾好药箱以及铜盆,带着春桃一起出去了。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李策没有起身离开,余清窈也坐着不敢动,只是把侧过去的身子扭正,两脚拘谨地踩在脚踏上,像一个犯错的孩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