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多年的执念突然化解,难免激动了些。他眼中流露出几分委屈,却依言坐下,目光落向陆见微,隐现几分敌意。“陆掌柜,久仰大名。”陆见微唇角噙丝笑意:“不敢当,该我久仰伏楼主才是。”“庄文卿败于你手,赫连征尸骨无存,我精心培养的棋子,都叫你轻易毁去,陆掌柜再谦虚可就说不过去了。”“不敢居功,是全江湖武者共同努力的结果。”“……”伏济碰了个软钉子,眉宇间戾气更甚,“早闻陆掌柜伶牙俐齿,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陆见微笑眯眯道:“伏楼主已经入土三十年,身子骨竟还如此硬朗,佩服佩服。”伏济一扭头:“先生,这就是您愿意现身的原因?”“何出此言?”“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引您出现,可是您从来都不愿理会我。”伏济胸膛起伏不定,“您是不是很早之前就厌弃了我?”梅九疑:“人长大了,总是要离开长辈独自闯荡的,我不喜离别之景,也习惯逍遥自在,便未与你言明。你说你做这些是为了引我出现,当真如此?”“我知道您喜欢凑热闹,江湖上哪里有热闹您就会去哪里。我赌对了。八方客栈擂场生乱的时候,您就坐在场中看着,您当时一定在想,真是精彩极了。”陆见微眉梢轻扬,伏济利用千里楼和逍遥宗,搞出这么多腥风血雨,就是为了吸引梅九疑现身?这个理由可真够荒诞的。江湖客们若知晓他疯子般的计划,必定是要呕血三升的。“我也是得知武平失手才想到去查玄镜司的名单,梅书吏,您宁愿做一个小小的书吏,都不愿来千里楼看看我。”徐三作眉头皱得死紧:“不是,你多大了?”“关你屁事。”“嘿,你个小瘪三,怪不得姓梅的不愿搭理你,就你这样的,谁愿意——”“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得先生看重?”徐三作瞪大眼睛:“……你脑子有问题,小老儿不跟白痴论长短。”“伏济。”梅九疑笑意收敛,羽扇静静斜放胸前,神色平静而淡漠,“用过往粉饰野心,只会更加不堪。”伏济触及他的眼神,气息不由一滞。“先生……”“想要地莲就直说,没人会笑话你。”梅九疑又温和了面色,“你来此,除了要见我,更多的是为了地莲吧?”“先生难道不是?”梅九疑羽扇悠然:“不是。”“所以,您当真是为了她?”伏济瞪向陆见微,“是因为她比我还要天才?”裴知伸手拎壶,给陆见微倒茶,手臂恰好隔断他阴戾森然的目光。“天才?”梅九疑失笑,“我对天才不感兴趣。”“那是因为什么?”“伏济,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起这个名字?”“先生说过,是希望我永远保持一颗济世之心。”“济世?”易老语气悠缓,“梅小弟,你这是出了一道难题啊。”梅九疑扇尖抵住下颌,做思索状:“保持本心,的确是世上最难做到的事情。”“世人皆有七情六欲,境遇不同,心态也会发生扭转,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易兄言之有理。”梅九疑又转向伏济,“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才六岁,亲人被武者屠戮,只留你一人幸存于地窖。你与我说,学成武功后,一定会扶危济困,为无辜弱者伸张正义。”伏济:“……”“人性果然经不起考验。”梅九疑笑着说,“你让我更加确信这句话。”徐三作:“我看不仅他脑子有病,你脑子也有病。”“我初初认识你的时候,你的心里只有武器,心思纯粹无垢,是以能够打造出九件神兵。可是后来呢?你为名声所累,在江湖的吹捧中迷失自我,从此再也锻造不出神兵。”徐三作:“……”“我又试过许多人,无一例外。”梅九疑漫不经心摇着扇子,浅酌一口清茶。陆见微一针见血:“你说得没错,但这个结论有什么研究的价值?”“价值?”梅九疑笑了笑,“有趣,便是它最大的价值。”伏济冷冷道:“所以,您现在是想研究陆见微?她有什么可研究的?她在江湖上大肆攫取钱财,本就是个贪婪之人。”“她所做,是为反击。”裴知见不得旁人中伤陆见微,不禁辩驳,“钱财也皆为赔偿所得。”梅九疑:“不错。”“梅小弟,”易老晃着藤椅道,“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隐世宗门不得干涉江湖之事。”梅九疑傲然:“我从未干涉过。”倘若说几句话就算干涉的话,那在外游历的隐世宗门弟子都装哑巴算了。“可是,梅武王的一句话,或者一个举动,就能掀起一场江湖风波。”陆见微似乎触摸到了某些事情的真相,“倘若你未曾放出自己现身的消息,伏楼主也不会这么快找来。你将他引到此地,是想看到什么样的热闹?”梅九疑目色深远:“他做了那么多为祸武林的事,陆掌柜作为正道魁首,该如何?”“不如何。”陆见微毫不迟疑,“我来这,只是为了地莲。”梅九疑:“这有违你‘青天女侠’的美誉。”“旁人戏言罢了,陆某只爱财。”“比起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我倒觉得陆掌柜这样更加真实。”梅九疑笑道,“你性情如何,我自有我的判断。”伏济见梅九疑当真对她感兴趣,心中不甘越发强烈。“先生,既然隐世宗门的人不能插手江湖事,陆见微做的那些事算不算违背规矩?”他在心里已经将陆见微当成隐世宗门的人了。一旁的易百舸也投以质疑的目光。“陆某可从未说过自己出自隐世宗门。”陆见微向来不会给人留下话柄,“我的师门也没有这样的规矩。”伏济:“……”“陆小友的出身,老夫的确看不透。”易老说了一句公道话,“我对当世存在的隐世宗门还算了解,至少我能瞧出她并非出自任何一家。”梅九疑更生好奇:“难道还有更为神秘的隐世门派?”陆见微笑而不语。伏济没讨到好处,眉眼越发郁郁,看向陆见微的眼神尤为不善。陆见微懒得理他,问:“易老,徐大师说世上最了解七步沼泽的当属你们白云村,不知您愿不愿意告知详情?”“告诉你们可以,但老夫有个条件。”“您说。”易老眼里闪过几丝精光:“要进去的人,必须留下一种武技。”“武技可是武者吃饭的家伙。”徐三作不打算进沼泽,但还是觉得这个条件有些苛刻,“易老,就算您告诉他们沼泽里的危险,他们也不一定能避开,拿武技换,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易老:“所以就更需要他们用武技交换,倘若他们在沼泽里殒命,武技也不会因此失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