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突然道,“宁卿不必替朕忧虑,朕早已释怀。”他抬头看去。李无廷清冷俊美的面容丝毫不见忧色,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宁如深乱作一团的心莫名又安稳下来,他宽了点心:罢了,上天替李无廷关上几道门,总会再给人开扇窗。他宽慰,“陛下还有别的福气。”李无廷看了他几息,不置可否,“回去吧。”宁如深将要告退,却又被叫住。“宁卿。”李无廷语意深长,“兹事体大,朕可只同你说过。”宁如深会意,“臣定会把这份秘密带进土里。”“……”李无廷轻轻挥散他,“倒也不必。”·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很快到了天祝节。六月初六,民间翻经、晒衣。而新帝也在这登基的第一年,选择圣驾亲临韶觉寺问经祈福。此番阵仗非同小可。不仅有朝中重臣、天子亲军,就连淑太妃和景王也一道同行。宁如深应召跟在队伍中。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到了韶光山脚下。放眼望去,整座山都笼罩在郁郁葱葱的林冠之中,隐隐露出金色的塔尖,云绕雾霭,钟罄悠鸣。李无廷率先下了龙辇,徒步攀行。宁如深跟在朝臣的队伍里,和最前方的李无廷的隔了段距离。他正远远望着那抹明黄,周围队伍一动,身侧忽然冒出个头:“宁大人在看皇兄?”“……”宁如深低头看向不知何时挤过来的李景煜,“小殿下怎么过来了?”李景煜,“来找宁大人说话。”宁如深想了想,“行吧。”两人一路往山上爬。宁如深看着那韶觉寺的庙顶,又想起那天李无廷同他透露的话。他看了看小短腿:所以,李无廷是准备将皇位传给景煜吗?李景煜敏锐,“宁大人在看什么?”宁如深爬了一截,微喘着气,暗自提点,“小殿下又长个儿了。一看就是身姿挺拔,根骨绝佳…呼。日后,可以为陛下负担更多……”话没说完,一只手撑住了他。李景煜瞅着他苍白柔弱的面色,“皇兄应该不用,本王先负担一下宁大人吧。”“……”宁如深,“多谢殿下。”…小半时辰后,终于到了韶觉寺。寺门古朴大气,清静幽远。在日光的映照下,似泛着凛凛金光。宁如深随队伍踏入寺庙中。寺中已准备好接待事宜。一众僧人齐齐相迎,为首的住持一袭金红袈裟,眉目含笑:“贫僧恭迎圣驾。”几番礼后,众人被引入殿中。殿宇明净,金佛威严。一套繁冗的礼节下来,宁如深在诵经敲钟声里跟着拜了几拜,才算是祈福结束。剩下的时间,可自行上香、点灯。众人纷纷四散开来。宁如深起身,目光穿过来往的官员与僧人,便看李无廷站在不远处,对面是慈眉善目的住持,两人的声音隐隐传来:“净喜大师。”“陛下,好久不见。”话落,李无廷神色微震,但那异色不过一闪而逝。宁如深隔着人瞧了个正着:怎么了,“好久不见”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还要和大师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似又说了什么,接着看净喜大师侧身做了个“请”,李无廷便抬步走了出去。两道背影很快消失在大殿之后。宁如深站在原处,视线还没收回。这时,袖子被拉了下。李景煜仰着头望来,“宁大人,你又在偷偷看皇兄吗?”宁如深低眼:……什么叫偷偷看。他又不像轩王那样满墙乱爬。他跳过这个话题,“小殿下有什么事?”李景煜说,“皇兄和淑太妃娘娘都去后面了,本王想去祈愿点灯,宁大人要不要一起?”宁如深点头,“那走吧。”“嗯。”李景煜高兴地朝他贴了下。·宁如深本以为许愿上香的地方就那么几处。没想到跟着李景煜一路弯弯绕绕,竟然走到寺庙深处的一方院中。院门口的小和尚施了个礼,“殿下。”李景煜轻车熟路地带宁如深走了进去。宁如深入了院子一望,只见斑驳杏黄的院墙透出几分岁月古朴,院子角落里种着一棵苍翠参天的菩提树。院前供着一尊佛像,两侧是佛龛莲灯。佛像前是一方青铜鼎,鼎中却盛满了一汪清水,水面漂着几只轻薄精巧的莲花金盏,盏中点着一簇幽火。李景煜拉着宁如深小声,“这种金盏做工难得,一年只发放二十八盏,本王悄悄带宁大人来的,不要和同僚说。”宁如深点头,“臣不说。”小和尚为两人拿来金盏。李景煜问,“宁大人想好祈什么福了吗?”宁如深顿了顿。他在这个世界里无亲无故,自己也过得还算安稳满足,倒没什么大的心愿。除了每天都想卷走钱粮,早日退休。他盯着手里金灿灿的莲花盏看了会儿,脑中忽然浮出苦命的李无廷。想到那些锦衣玉食的供养投喂……宁如深良心发现,“臣就为陛下祈福吧。”李景煜眼睛亮亮的:喔………宁如深转头,“小殿下呢?”李景煜说,“皇兄护我诸多,我却一直无以为报。既然如此,自然是要为皇兄祈福。”宁如深再次趁机提点,“殿下心意难得,日后…只要为陛下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就好。”李景煜若有所思,“宁大人说的是。”宁如深,“先祈福吧。”他说着将莲盏往水面一放,点了烛芯。李景煜也有样学样地一放,“为皇兄点蜡。”“……”宁如深随他,“为陛下点蜡。”两人双手合十闭上眼:“阿弥陀佛。”保佑李无廷一生好命不孤寡。…另一头,禅香幽幽的静心堂中。被点了两根蜡的李无廷正和净喜大师相对而坐,清俊的面容似沉淀良多。净喜大师笑眯眯道,“上次见陛下,也是这个时候。”李无廷低应了一声。他思绪又飘回了十五年前,上一世的承化元年:也是天祝节这天,他第一次见到了净喜大师。得了道“无妻无嗣,煞星孤龙”的签。“陛下较上次,心境变了许多。”“经历多了,自然变了。”李无廷修长的指节搭了搭膝头。上一世,他半生后宫无人。哪怕有群臣力谏定下了高门贵女,也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入宫。旧党趁机散布谣言,一度引起了朝堂动荡,花了他好些功夫才料理干净。“这次也是一样的签?”李无廷问。“一样。”净喜大师点头。李无廷无所谓地牵了下唇角,起身准备离开,“多谢大师。”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