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些!”宁如深就将手一擦, 把衣裳换上了。明红的短衣外面笼着轻薄的红纱, 裤筒半透,腰间脚踝环着金铃,外面的裳摆一放便将腿遮住。他换完牵摆看了眼。这种衣裳一转起来就会隐约露出腰和腿, 难怪是舞姬穿的服饰。正在这时,外面又喊了一声。宁如深将乌发随意一拢,转头出去了。去到帐外, 门口北狄兵刚要不耐烦地催促,话音陡然顿了下——只见人乌发红衣, 金铃轻响。袖间隐隐透出一截莹白的小臂,抬眼间眸光明润, 秾丽又惊艳。宁如深趁着人发愣没追究他, 开口, “去主帐吧。”北狄兵一时忘了质问, 转头领路。主帐中, 贺库王和兰达勒都已就坐。宁如深一进去,帐中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兰达勒似乎都怔了下,贺库王饶有兴趣地点了点桌面。……看他做什么。宁如深扫去:不会真让他跳舞吧。他看了眼右侧的贺库王,贺库王适时地拍桌,“来!陪本王喝酒!”他觑着桌上的熏肉,坐过去了。贺库王说是让他陪酒,但等他落座后,对方就和兰达勒继续交锋了。两人大概是在聊王室的事,用的是北狄话。宁如深听不懂,自顾自地挑着桌上的水果、肉干吃。刚吃了个八分饱,帐外突然来人:“王!有急报!”贺库王酒盏一顿,起身走去,“怎么了?”他麾下亲兵汇报了几句,随即就看贺库王面色骤变!胸口猛地起伏了两下,一手将银杯嘭地掷在地毯上,转头看向宁如深——宁如深咬着肉干:?贺库王目光阴冷,盯了他两秒又按下些什么,咬牙狠声:“你那皇帝,还真行。”说完道了声“走”,便匆匆离了大营。待人离开,宁如深心跳还有些急促:什么意思?李无廷干什么了???他扭头看向兰达勒,却看后者已经在主座上乐出了声。察觉到他的目光,兰达勒畅快地不吝分享:“前些天连下大雨,河水暴涨。不知怎么回事,邑水上游的河流突然改了道,直冲阿塞罕驻扎的大营——”宁如深心头一跳。蓦地想起出征前两天,李无廷问的那句“十月初六”,还有定下的“五日行至邑水上游”……他轻轻咽了下:李无廷才是神官吧。·兰达勒欣喜了会儿,突然又看向宁如深,喃喃打量:“运发于水…果然,这么快就应验了!”“……”宁如深迎着他的目光,抽回思绪,故作淡然地嗯了声。这会儿贺库王也走了。兰达勒看他还穿着一身舞衣,便摆手,“好了,你先下去把这身换掉。”话音刚落,一旁副将忽而忐忑,“大王子……那神官的衣服,已经扔火堆里烧了。”“烧了!?”兰达勒惊怒,“你——”“属下都是为了大王子啊!”副将瞟了眼宁如深,小声辩解,“您想,贺库王刚让人穿一身红纱,后脚就听说大营被水冲了,这不是遭了天谴吗?”他继续,“那红纱在人身上多穿一刻,天谴不是落得更多?”兰达勒哪能不知道他的小九九。但又觉得有理,“这天谴不会落在本王子头上吧?”“哪能!咱们现在不是得利了吗?”两人在那头嘀嘀咕咕。宁如深没忍住,“大王子,我可以走了吧。”兰达勒立马收声,“你那身衣裳……”宁如深心底紧了下,“怎么了?”他衣裳撕了一块下来,没来得及处理,要是被人发现就解释不清楚了。兰达勒说,“士兵找布料绑木生火,不知道那是你的衣裳,就拿去烧了。”“……”找布能找到舞姬帐角落里去。宁如深扫了眼旁边心虚的副将,哪还不明白是谁在搞鬼。他眯了眯眼:这狗日的。但幸好,阴差阳错地帮他毁尸灭迹了。“再给我重新找一身吧。”兰达勒说,“你这身量…暂时找不到合身的,本王子让舞姬给你改一身,你先将就将就。”宁如深倒不是很介意穿什么,只是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没说话,朝兰达勒看了几秒。兰达勒被看得有些不安,弥补道:“这样吧,你还有什么别的需要?熏肉,还是奶酒……”宁如深心头一动,摇头,“不用。”他故作随意,“我想去舞姬帐住,里面有大承人。我一个人待着闷得慌,想找人聊天解闷。”兰达勒想了想,“好。”双方各自达到了目的。宁如深很快收拾毯子,心满意足地搬去了舞姬帐里。…另一头,大承军营。刚打完一场漂亮的胜仗,不费一兵一卒就折损了贺库王上千兵马,三军皆精神振奋,气势空前——然而中军帐里,被他们奉若战神的帝王却不见喜色。李无廷撑额坐在案前,指节收紧。烛火静燃,在他眉间的沟壑和低垂的眼睫下落了几分阴影。向来沉静的面色间,罕见地泄露出真实的焦灼。眼前不断地晃过那道身影。他指尖微颤,全靠惊人的定力支撑着纷乱的心绪。静默的夜色中,一道鹰唳骤然划破上空!李无廷心底一震,抬眼看去。帐帘很快被掀开,霍勉一手挽鹰大步走进来,手中捏了张还没来得及展开的布绢:“陛下!有急报。”李无廷一抿唇,接过来。他视线在布绢上落了瞬,随即深吸一口气,强行定下神将布绢展开。雪白的衣料晃得人眼睛一花。紧接着,就看熟悉的字迹哗哗写道:『人在狄营,已成神,勿担心。』“………”李无廷,“?”他指节动了动,又往下看去。下方是一张舆图,几笔勾勒,标出了兰达勒驻营的地点,还有营帐分布。帐中安静了半晌。帝王连日紧绷的神色蓦然一松,捏着眉心,忽而低笑了一声:“宁卿……”霍勉看得莫名,“怎么了,陛下?”李无廷一紧布绢,敛了神色镇定抬头,“召集众将,拔营!”·兰达勒营中,舞姬帐。宁如深搬来后,安安稳稳地窝了两天。这两天,兰达勒顾不上找他,他以“运发于南”的理由将人兵马支去了边关——只要再多暴露几次行踪,哪怕自己给的舆图不那么精准,大军也一定能找到大营的位置。这会儿他正窝在帐中一角。旁边是替他“改衣裳”的大承姑娘,名叫菀桑。看着十五六岁,大概是刚被掳来没多久,还没有那么颓丧。“我是个牧羊女,是和羊一起被抢来的。你呢?”宁如深说,“我是个点粮官,是和粮车一起被偷来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