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郎茫然道:“娘亲恨我,爹爹也不希望我出生。”怪不得,父母将他忽视到底,原来他一开始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朱弦的心一下子又酸又涩:“鱼郎,你不要难过。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别人,是天底下最过分的事,他们错待了你,可你不能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是这样吗?”鱼郎低低地问,显得又乖巧又可怜。“难道鱼郎不信我?”朱弦反问。鱼郎忙不迭地道:“我怎么会不信念念。可……我以后是不是真的没有娘亲了?”也许连父亲也没有了。朱弦沉默半晌,郑重地对他道:“鱼郎,你听我说,这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也有真正喜爱你的人,不值得为了不珍惜你的人伤心。你看,就算你没有了娘亲,现在不是还有我吗?”鱼郎期盼地问道:“你会一直陪着我吗?”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朱弦哑然,她没有办法骗他,想了想,对他道:“如果我能做到的话,一定。”这一刻,她无比诚心,如果她能做到,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她一定会一直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再也不需要她。那么,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她不知道。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生怯意,一时竟没有勇气去证实。如果是真的,她每次醒来就忘却了一切,对鱼郎来说,也太过残忍了一点。她思绪纷乱,鱼郎却沉默许久,久到朱弦以为他已经沉睡过去,他小小的、含着期待的声音响起:“念念,你能抱抱我吗?”朱弦蓦地心酸无比,眼眶热意涌动,似有流泪的冲动,只是这样一个卑微的小小的愿望,她也许永远都没办法为他实现。仿佛发觉了她的伤心,鱼郎回转过来,慌乱地道:“念念,你别难过,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我不要你抱我了,你陪我说说话就好。”朱弦想到了什么,摇摇头:“你等等。”忽然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顺手点了守夜丫鬟的睡穴。“你要做什么?”鱼郎惊讶。朱弦没有回答他,摸黑重新点燃了灯火,径直走到铜镜前,对他道:“鱼郎,你看好了。”铜镜中,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带着温柔的笑意,缓缓抬起双臂交叉扣在单薄的肩膀上,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轻声问道:“鱼郎,你感觉到了吗?”*晕黄的灯火透过薄薄的纱帐,染上了暧昧的红色,将沉睡的人儿娇若桃花的面容打上一层橘色的光,朦胧而诱人。她的唇边带着淡淡的温柔的笑意,双臂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环抱起来,紧紧拥住了自己。谢冕怔怔地看着她,珍藏的记忆一点点被唤醒。那是她和他之间的第一个拥抱,最特别的永志难忘的拥抱。那一晚,她就这样拥抱着自己,和他说了许许多多的话。有很多话他当时不懂,可因为是念念说的,他硬生生地记了下来,在以后的日子里受益良多。一夜未眠的后果便是他第二天睡得昏天黑地,无论谁都叫不醒,自然是又“昏迷”了一天。等到醒来,“高烧”退去,他果然“忘”了那一夜发生的一切。许老太太和谢渊都松了一口气,否则他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个孩子。而谢晟,他也许并不是很相信,但当时他也受了重伤,终究没有精力对付他一个小小孩童。许老太太坐在他床边,和颜悦色地告诉他,六郎是病情加重而亡故的,和他没有关系,他是清白的。想到朱弦教他的话,他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难和委屈统统发泄出来。他是真的伤心,一觉醒来,他的念念又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回来。许老太太也跟着抹眼泪,搂着他不住地安慰。几天之后,他的伤势愈合大半,许老太太叫人帮他收拾东西,要他搬去荣恩堂跟她住。他呐呐地说要和娘亲辞行。许老太太看了他许久,终于相信他是彻底忘掉了那晚上的事,告诉他说周夫人因六郎之死太过伤心,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了。从那以后,他就跟着许老太太,在她膝下长大。而他的念念,和他分离了很久很久。可他终究还是找到了她。他望着睡在身边的妻子,目光缱绻多情:不管怎样,她终于还是回到了他身边,而且,永远也别想离开。心中仿佛有什么在澎湃,他忍不住凑近,在她眉心轻柔地落下一吻。她皱着眉,无意识地躲避着。他赌气地又在她脸颊上、樱唇上连续落下一连串蜻蜓点水般的轻吻。直到她眼皮动了动,似要醒转,他心头一惊,强行克制住内心汹涌的情潮,匆匆起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今晚黑衣人的事还要尽早拟出对策。他和对方的主人相交八年,深知那人的臭脾气,那家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朱弦醒来时天还未亮,身边空空如也。她向账外看去,恰看到八角睡眼惺忪地抱着铺盖走了进来。朱弦问她:“你怎么进来了?”今夜是八角负责守夜,但因为谢冕在,她这些丫鬟都是在外间值夜的。八角道:“五爷刚刚出去叫醒了奴婢。五爷说,他有些要紧事要去书房处理,怕奶奶你这里端茶倒水没人服侍,叫婢子进来值夜。”半夜三更的,他跑去书房做什么?朱弦疑惑,莫非和今夜的黑衣人有关?她想了一会儿,只觉脑袋突突地疼,终是精神尚未恢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无乱梦滋扰。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竟是好几日未有过的精神焕发。她有些不厚道地想:谢冕一不在,她就恢复得这么快,说不定他早几日不陪她,她的身子早就恢复了。见她精神好了许多,甚至能下床了,几个丫鬟也开心不已。思齐院自她病后一直若有若无笼罩着的愁云惨雾一散而空,整个气氛都欢快起来。朱弦用过早膳后觉得力气又多恢复了些,再躺不住,在石竹的陪同下在院中散步。绕到院子后面,居然发现了一个小演武场。朱弦惊讶,她嫁进来几日了,居然不知道。石竹告诉她道:“这是专辟出来给五爷练功的。”她饶有兴趣地转了一圈,发现小演武场虽然场地不大,却已足够施展,兵器架上各类兵器倒也是一应俱全。她不由有些手痒,想着自嫁入谢家后就荒废了练武,等过几日身子好些了正好可以过来活动活动手脚。白鹭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见她正在检视兵器,垂手安静等待着。朱弦回头瞥到,眉尖微挑:这是有什么事吗?见她目光扫过来,白鹭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奶奶,爷让我向你回禀一声,他有紧急事务需离家几天,还请奶奶见谅。”离家?朱弦目光扫向石竹,石竹道:“五爷今日一大早就离府了。”这么急?朱弦眉头微微一皱,若有所思。白鹭道:“五爷说,奶奶身子尚未恢复,他本不该走的,但确实有事不得不离开,叫奶奶不要生他的气,别人说什么也不要信。等五爷回来亲自向奶奶赔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