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他瞧过尝过,也有旁的人动筷品赏。耳边鼓动着喧噪的呼吸声,每一次扑息都催促着去破毁,胸腔里一颗总是平静的心脏也似被捏着上下扯动,要犯错之人与他一同感受着撕扯般的剧痛。所有碍眼的都得盖过,重新添上印记。可在此之前,得让纪榛吃足苦头。沈雁清将人放置在软榻上不在理会,只是站在床边看之承受灼烧之苦。纪榛上回饮芙蓉香只是几滴就苦不堪言,这次足足饮了一瓷瓶,可想而知要受多大的折磨。他睁开水雾雾的眼睛,手不能动,只能徒劳地哭,任由燎原大火将他从内而外烧干。他哭喊着一遍遍叫能助他脱离火海的姓名,“沈雁清,沈雁清.....”可无论他如何哀鸣,对方都只是冷眼注视着他的丑态。“救我——”纪榛猝然紧握住十指,瞪大双眼,高高抬起又落下,噤声倒在泥泞里。他得到片刻清明,急急望向沈雁清,抽泣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骗他那是鸩毒,却原来是比毒药还要折磨百倍的东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纪榛费劲地拿被捆在床头的手去够沈雁清,又想到自己已经决心与对方断个干干净净,颤动地把手攥成拳,在沈雁清的视线里继续干熬。他不要再被沈雁清瞧不起了。又是一场烈火袭来。纪榛连眼泪都被蒸发了似的,像是被捞上岸边的深水鱼般剧烈掀腾。满榻异香。沈雁清就这静默地望着纪榛受尽欲念磨折,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纪榛又哭又闹,到最后似是全没有了力气,埋着脸细碎抖着,只时不时猛烈地拱成桥。这样的教训不足以让忘性大的纪榛学会“忠贞”二字怎样写。沈雁清终于亲自教导。“知错了没有?”纪榛得以放下软绵绵的手,小口小口呼吸,委屈得不肯出声。沈雁清半捏着他的两腮,凑近了说:“沙场刀剑无眼,蒋蕴玉要是不小心战死疆场以身葬国也不失为佳话一段。”纪榛陡然瞪大眼,艰涩道:“你别动他。”沈雁清摩挲着纪榛的唇,冷笑,“你与他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还敢跟我提要求。”若不是战事告急,为了边境百姓着想,沈雁清当真会想方设法诛杀蒋蕴玉。他无比后悔放蒋蕴玉离京,否则就是不死也定要对方扒下一层皮。待来日,他定要亲自报渎妻之仇。纪榛喉咙干涸,用力地吞咽一下,这才颤巍巍道:“错了,我知错.....”“既是知错,理当领罚。”沈雁清虚虚掐住纪榛的脖子,“你熬过这三日,我不杀蒋蕴玉,还替你救纪决,如何?”纪榛迷蒙地眨了眨眼睛,迟钝地反应过沈雁清的话,双手竭力地攥住对方的衣袍,“你,你肯救我哥哥?”沈雁清掐着细白颈子的力度微紧,默认。在烈火的炙烤里,纪榛涌出滚烫的热泪,仿若劫后余生,哇的哭出声。他哭得浑身都在抖动,泪水糊了满面,半晌才寻到一丝清醒,小声地絮絮问:“那现在就去,好不好,现在就去.....”说着,四肢并用要爬下床,却被沈雁清一把扯了回来摁住。沈雁清用手背很轻地拍了拍纪榛的脸颊,在纪榛不解的眼神里接着说,“你我的账还没有算完呢。”纪榛很怕眼前陌生的沈雁清,却又不得不屈服,噎道:“那你,你算吧。”只要兄长无事,沈雁清想怎么罚他就怎么罚,他眼一闭,又乖乖地躺好了。“不准闭眼。”纪榛只好缓缓地掀开眼帘,怯怯地看着不过几寸距离的沈雁清。热浪袭来,纪榛微张唇,难受地蹬了下腿。沈雁清望着唇间一小截柔软的舌,俯身去寻。纪榛黑瞳烁烁,惊愕地凝视着愈来愈近的薄唇——他曾无数次想偷亲沈雁清未能如愿,可现在他已经不奢求了。沈雁清明明不喜欢他,怎么反而要来撩拨他?纪榛猛可地偏过了脑袋,咬唇,“我不要。”沈雁清大力卡住他的下颌,咬着牙根,“他亲你了?”并未指名道姓,但纪榛思索的神态还是印证了沈雁清的猜想,一时间,滔滔怒火席卷,沈雁清近乎有些控制不住地颤着手。纪榛垂着脑袋忍过体内流窜的火苗,断断续续道:“我在庙里跟菩萨娘娘说了悄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你了,你不想我亲,我也,再不要你亲.....”他在沈雁清这里碰了太多壁,终于也拿起阔斧凿墙。纪榛不敢欺神,他又坚决地瞪着沈雁清,哭着重复,“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所以也不奢望对他没有情意的沈雁清与他交颈拥吻。沈雁清像是被巨石砸中,眼前有一瞬的恍惚与渺然,只剩下纪榛那双炯亮的、饱含水色的眼睛——有怯意、有坚韧、有委屈、有悲楚,唯独曾满满当当的爱慕所剩无几。他伸手挡住这双眼,不顾纪榛的挣扎,俯首含住两瓣柔软的唇。动荡的床幔里有低语传出。“是你先招惹的我。”“你哭什么,以前不是最喜欢如此吗?”“当真不喜欢,那怎么水漫金山了?”“三日为期,这只是第一日。”“这就受不住了,纪榛。”“榛榛。”—身穿黑衣的护卫恭敬地站在院外禀告,“三殿下,张老太师已在京郊外。”李暮洄将看过的宣纸凑近火烛。信中交代了与废太子联络及邀老太师回京之事,无一疏漏。与此同时,还夹杂着一封废太子的亲笔信——太子党在京都花大量财力多年部署的两家收集情报的酒肆,李暮洄曾多番寻求,而今终从废太子的口中撬了出来。两家情报馆,换纪决的一条命,可见废太子着实看重纪决。相斗多载,他的兄长的确是方正之士,在这一点上,李暮洄自愧不如。他用茶水浇灭还在燃烧的纸张,只余下落款一个清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李暮洄倒是不怀疑拎得明的沈雁清会有异心,只是为了纪榛,竟冒着与他生嫌的风险也要留纪决一命,当真值得?李暮洄咂摸着,顺手抚了下腰间的玉佩。皇子送的东西也敢转手赠予别人,真是胆大包天。如今纪家陨落,若张牙舞爪的纪榛没了沈雁清的庇护,倒还有几分趣味。一个足智多谋的臣僚和一只伶俐愚钝却只可供赏玩的幼鹿,孰轻孰重太易分清。不知吓破胆的纪榛会是何等的有致。可惜,可惜。—地龙呼呼烧着。沈雁清推门而入时,纪榛正躲在角落的桌底下,听见声响,身躯微抖,双手抱住了桌角,掩耳盗铃一般地将自己缩了起来。前两日的混乱他只是想一想就面红耳赤。沈雁清言出必行,说是三日便是三日,半点儿都不含糊,可纪榛却着实被整治怕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