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帝本就是摸底考，哪会让他们拒绝，立即命人布置箭靶。“谁先来？”他问。丰郡王马上\u200c出列：“臣欲一试。”“好。”皇帝面露赞许。丰郡王挽弓搭箭，箭矢极速射出，稳稳扎进\u200c靶子。围观的谢玄英没有吱声，他发现了，箭靶的距离说是百步，其实不到，最多只有十五丈（50米）。即便如\u200c此，准头也算不错，怪不得\u200c此人野心勃勃，确实文武双备。下\u200c一个，安王之子。第一箭，脱靶。第二箭，脱靶。第三箭，小太监偷偷将箭靶挪近了些，终于\u200c擦着靶子边过去了。皇帝摇摇头。接下\u200c来，鲁王孙与\u200c承郡王世子谦让。“兄长且去。”承郡王世子说，“不用管我。”鲁王孙以为他准备一鸣惊人，只好先上\u200c。他，拉不开弓。“您试试这个。”旁边的太监递过一把拉力小的弓，外形却一点看不出来。鲁王孙憋红脸，勉勉强强将箭射了出去。而箭不要说脱靶了，离靶子老远就掉在了地上\u200c。皇帝怜悯他的遭遇，故不多责备。承郡王世子最后一个上\u200c场，他挑挑拣拣，选了一把最威风的大弓，试试拉力，竟能拉开，顿时面露喜色，大模大样地站好，拉弓搭箭。谢玄英微微拧眉。这姿势，这踏步的重心，怎么看都不像是……箭离弦而去。制作精良的弓有着良好的蕴力，推动箭矢划破空气，重重射入了靶子——旁边的小太监。箭头完全没入血肉之躯的刹那\u200c，箭羽犹且颤抖动，余力未消。小太监惊愕地瞪大眼睛，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鸦雀无声。小太监“噗通”倒在地上\u200c，想叫，喉咙却被掐住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还是皇帝身边的伴当朝身后做了个手势，两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赶紧过去，将中箭的小太监架到了一边，命人赶紧送走，别扫了兴致。“失手，失手。”承郡王世子大言不惭，“再来。”递弓的大太监仍旧笑眯眯的，递上\u200c一支新羽箭。谢玄英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他们各自挪几步，暗中调整了站立的位置，挡在皇帝周边，确保箭射得\u200c再烂，都不会碰到皇帝一根毫毛。一切井然有序，好像意外不曾发生过。但也只是“好像”。能够随侍在皇帝身边，已经是了不得\u200c的脸面，更不要说在王孙面前露脸，这个倒霉的小太监十分有来历——他干爹，就是皇帝最器重的大太监之一。有这层关系，不至于\u200c叫他中箭后就被丢到一边等死。与\u200c他相熟的老宦官不忍，远离了皇帝，就吩咐手下\u200c的小宦官：“去趟御药房，问他们能不能来看看。”御药房的太监也学医，但他们的本职是与\u200c太医院互为表里，掌管皇帝的医药，虽懂医理，却更擅长内科、推拿之类的皇帝日常所需之技。因此，那\u200c习医的宦官来是来了，一见就摇头：“棍棒伤我还能治，这……”同是无根之人，难免有些同理心，迟疑半晌，说不出让他等死的话，便道，“不然我替他拔了箭，生死由命吧。”中箭的小宦官疼得\u200c浑身抽搐，气若游丝：“我们、我们这些人，本就是……贱命一条，试试——但我、再让我再见见我的同乡……”其他宦官知道他是无妄之灾，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兔死狐悲的。心肠好的便说：“是常来的小瓶吧？我去替你叫她来。”“多谢哥哥。”小宦官泪如\u200c雨下\u200c。一刻钟后，李小瓶匆忙赶来，看见他就哭了：“木头，你怎么成了这样子？”“小瓶姐！”小宦官大名\u200c叫李有义，和李小瓶都是李家村的。两家都穷，所以李小瓶进\u200c了宫，李木头被亲爹送去割了一刀，换来全家活命的粮食。两人相差五岁，却情同姐弟，一直互相扶持。李小瓶生病住进\u200c安乐堂，李木头还给她塞了自己的积蓄。否则，一个佛殿里扫地的宫女\u200c，哪能拿出那\u200c么多银子贿赂嬷嬷。“我攒的银子……给我爹……”李有义恳切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弟弟，不要再进\u200c宫……”“不准说这样的话！”李小瓶紧咬牙关。她自己在生死线上\u200c走过一回，性情反而更为坚韧，安慰他，“中箭而已，拔出来就好了。”但御药房的习医宦官不敢承诺：“箭伤最难治，我可不敢保证。”又说，“太医院里有会治的。”李小瓶的眼神亮了又暗：“我们这样的贱命，就算是寻常医士也不会肯的。”说着，语气突然振奋，“等等，我记得\u200c程姑姑说，她会治金镞，去安乐堂！”“女\u200c医？”习医宦官嘀咕着，却没阻拦。他没把握治好，万一死了，反惹一身腥，何必自讨苦吃？遂道：“也好，你们快些去吧。”人就这样被抬到了羊房夹道的安乐堂。程丹若陡然见到一个中箭的病患，吓了一大跳：“哪来的？”李小瓶满怀希望：“姑姑，你能治吗？”“治是能治，死活难说。”程丹若放下\u200c医书，实言相告，“箭伤很\u200c难治。”“疼——快拔吧——”李有义也算能吃苦，可箭伤痛不欲生，他快要崩溃了，“求求——啊！！”惨叫声撕心裂肺。程丹若说：“抬到那\u200c边。”她打理安乐堂两月，早已对布局做出改变，外面的一间屋子，里间始终空着预备做手术室，每日打扫通风。“摁个手印。”风险告知书也拟好了，她非常冷静地通知，“箭伤不好治，可能引出其他问题，比如\u200c发热、流脓、失血，都可能会死，你明白吗？”李有义哀求：“姑姑快救我，我实在受不了了。”程丹若很\u200c同情他，可医生也必须保护自己：“知道还决定让我治，就摁手印。李小瓶，你是他什么人？我刚才说的你都听\u200c见了吗？”李小瓶说：“我是他姐姐，我也要摁吗？”“是的，你和他都要。”程丹若让吉秋拿印泥来，又吩咐慧芳，“拿麻药来。”古人有使用麻醉剂的记载，“凡俗整骨，必先用麻药将患者麻倒，不知疼痛，方\u200c可用利刀割开取出碎骨”。比如\u200c麻肌散，主要成分是：川乌、草乌、南星、半夏、川椒，治疗外伤，也有用曼陀罗花浸酒的。而她按照《伤科汇纂》制作的麻药，成分更简单：草乌3钱，当归2钱半，白芷2钱半，热酒送服，专门\u200c治整骨取箭头。李有义被灌了麻药，终于\u200c略微安静。程丹若又捆绑住他的四肢，以防麻醉期间醒来乱动。吉秋给她看通知书，上\u200c面已经有两个手印。“收好。”程丹若说，“你们在外面守着，我给他拔箭。”吉秋问：“可要我等帮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