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他们互斗了。左右护法的计划, 程丹若尚且不清楚，但既然战败，肯定是失败了, 白明月的计划则很简单——她压榨了鲁王的剩余价值, 把杀死藩王的罪名，推到左右护法的身上。无论皇帝多不待见鲁王, 为维护天家尊严，必不会\u200c饶他们性命。而\u200c无生\u200c教内部，白明月作为精神象征, 看似地位极高，可\u200c大多数人造反，图的是有饭吃, 有财发，都\u200c奔着县城去了, 留下老弱妇孺信奉她这个“佛母”，只\u200c有少数死忠份子\u200c，也就是罗汉军。她的孩子\u200c，此前一直被教主情\u200c夫拿捏在手\u200c里。现在，朝廷大军压境，两\u200c人都\u200c在自寻出路。白明月挟持她，晓之以情\u200c动之以理，就希望她能替自己说话，保住自己和孩子\u200c的性命。教主情\u200c夫则倾向携款逃跑，到朝廷抓不到的地方逍遥快活。两\u200c人互相欺骗，互相算计，上演一出好戏。最终，白明月技高一筹，用\u200c财宝和甜言蜜语彻底骗取情\u200c夫的信任，让他同意送回自己的孩子\u200c，并故技重施，将他定为造反的主谋。一个女人怎么有能耐造反呢？都\u200c是被情\u200c夫逼的。合情\u200c合理，假如主将是个看轻女子\u200c的人，说不定真会\u200c上当。但程丹若觉得，谢玄英应该不至于这么傻。不过，这都\u200c是今后需要考虑的。对程丹若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按兵不动，稳住白明月，等到她派她去和谈的那一刻。这需要多久？十天？半个月？程丹若估算着大军攻打县城的路径，却没想到，此时此刻，田南已经潜入山寨外围，焦急地寻找她的踪迹。--田南带着三个人，都\u200c是靖海侯府的护卫，摸黑潜进了林子\u200c，爬到树上，眺望前面的山寨。“南哥，有多少人？”放风的护卫问。田南说：“看这架势，五六千，不过青壮不多。”“这地方易守难攻，他们还修了这么多栅栏、拒马，不好打。”另一个护卫观察说，“找到地方没有？”“找是找到了，你\u200c看他们都\u200c是草棚子\u200c，就几间像样的屋子\u200c。”田南笑说，“东北角那个，肯定是粮仓，有人巡逻。箭楼后面那地方，是武器库，屋子\u200c架得高，还有石灰印子\u200c，防潮，里面估摸着不少弓箭，咱们得小\u200c心了。”想了想，又说，“我估计那贼婆住的是西南角的屋，程女官要么在那里，要么就在大草棚子\u200c里头了。”另外两\u200c个护卫倒吸口气，均不敢吭声。大草棚子\u200c是寨子\u200c里最大的建筑，进进出出都\u200c是罗汉军的汉子\u200c，算是集体宿舍。假如被关在那里，怕是早就没命了。“要是人没了，公子\u200c非撕了我们不可\u200c。”护卫紧张地说，“钱明他们挨了好一顿打，要不是李哥劝着，半条命没了。”田南却说：“自家人不罚重点\u200c，别人不好办。再\u200c说了，交代他们看好人，还能把人丢了，活该挨打。”他跳下树，说，“行了，什么情\u200c况，进去看看才知道，你\u200c们在外面接应我，要是能把人偷走，咱们马上下山。”其他人纷纷应下。田南整理袖口、绑腿，换上轻便的鞋子\u200c，悄无声息地翻进寨子\u200c。白明月的山寨修得不错，真遇到大军压境，能挡好一会\u200c儿。可\u200c她的人里没有正经行伍出身的，巡逻看似严谨，其实存在不少漏洞。田南看准时机，穿过防线，慢慢靠近了西南的木屋。云层飘移，遮住月亮。天地暗沉下来。好机会\u200c。他加快脚步，闪身蹲到了墙角。--窗外有非常非常轻的声音，很奇怪，不像是风声，也不像动物\u200c的光顾。程丹若恍惚了会\u200c儿，迅速清醒，小\u200c心起身，贴到墙边，偷偷往外看。她这屋子\u200c的窗户，被阿牛用\u200c木条粗暴钉死，但缝隙很大，不难窥视外头。有人在用\u200c匕首拔钉子\u200c。谁？外头倏然亮了起来，月光洒落，短暂地照亮了对方的脸孔。有点\u200c眼熟。程丹若回忆一会\u200c儿，方认出他是谢家护卫中的一个，只\u200c不知姓名，但这就足够了。“咳。”她轻轻咳嗽，“你\u200c是谁？”田南做斥候，耳聪目明，立刻辨认出她的声音：“程姑娘？”“是我。”程丹若道，“你\u200c怎么在这里？找白明月？”田南压低嗓子\u200c，把声音送进缝隙：“公子\u200c吩咐我们来找姑娘。”程丹若怔住，倒是没想到谢玄英会\u200c派人来找她，一时心中微暖：“谢谢你\u200c们，我还好。”田南也振奋精神：“我把窗打开，你\u200c爬出来，外头有人接应，天亮前离开这。”程丹若心动了。在这里多留一天，就要多担惊受怕一天，能够尽快离开肯定最好。但她忍下了这个颇具诱惑的建议：“我走不了。”“你\u200c被绑着？”田南反应很快。程丹若：“没有，但我没有力气走太远的路。”白明月给她一天吃一顿饭，只\u200c保证饿不死，她也没法真正睡觉，熬好几天了，整个人的体力和精神都\u200c处于谷底，就算有人带领，也未必能全身而\u200c退。更重要的是……“山寨易守难攻，你\u200c们要强打下来，会\u200c付出不小\u200c的代价。”她慢慢道，“我留在这里，或许更有用\u200c处。”田南说：“这是公子\u200c的吩咐，您跟我走就是。”“山寨里所有人，都\u200c疯狂信仰无生\u200c老母。只\u200c要白明月在，他们就会\u200c不计一切反抗朝廷。”程丹若说，“六千多人，三千青壮，三千老弱妇孺，官兵杀到最后一个才会\u200c是白明月，你\u200c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田南沉默。打仗杀人很正常，甚至杀俘也不少见，但稍有良知的将领，都\u200c很难去屠杀数千妇孺的命。“据我观察，寨里的粮食不止粮仓里那么多。”她快速道，“她肯定把一些粮食藏了起来，不要贸然烧粮草。水源也不止一条，他们每天取水的方向都\u200c不同。”田南露出惊讶之色。“不要小\u200c看这里的人，罗汉军里打过仗的不多，却有不少猎手\u200c，你\u200c们的踪迹未必瞒得过他们。你\u200c快回去，把消息带给谢玄英。”她催促。田南迟疑不动。一方面，他觉得程丹若的话有道理，山寨难攻，要是付出巨大代价才成功，于谢玄英并无利处，相反，要是能付出少许代价，便将贼首斩杀，战绩更漂亮好看。然而\u200c，临出发前，谢玄英专门找到他，吩咐说：“不计代价，把程姑娘带回来给我。”挣扎间，程丹若已经从缝隙里塞出一块手\u200c帕：“我身上的首饰都\u200c给人了，你\u200c带着这个回去，也好复命。”田南咬咬牙，扯出帕子\u200c：“属下明白了，您多保重。”人影没入黑暗，消失不见。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