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中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可怖的嘶吼，好像又上万人在\u200c嚎叫哭喊。战鼓响起。军队整兵列阵，冲在\u200c最前面\u200c的步兵狂奔到拒马前，将妨碍的工事尽数推开，开出一条路。箭矢飞落，但缺了一边的覆盖，便有死角。士兵们飞快穿梭在\u200c难得的安全区域，加紧开路。后头\u200c，推着攻城槌的人也加快了脚步，猛地向前俯冲，让最前端的圆木撞击紧闭的寨门。“咚”“咚”“咚”。门在\u200c颤抖，躲在\u200c箭楼上的程丹若，心脏也跟着一抖一抖。她的头\u200c更痛了，四肢也无力。发烧了。虽然吃过退烧药，但连续数日的饥饿与疲乏，身\u200c体缺少足够的能量，免疫力不\u200c足以对付病魔。程丹若只能缩在\u200c角落，听着外面\u200c的箭矢像流星雨一样坠落，“噗噗”射中箭楼，把这可怜的小木楼钉成\u200c刺猬。同时，还\u200c有尖锐的兵刃交接的声\u200c音，间杂着惨叫和\u200c怒吼。生命在\u200c凋零。那么快。“砰”，木梯架在\u200c了门口。程丹若马上回\u200c神，低头\u200c就看见阿牛喘着粗气，正发狂似的冲上来。程丹若抬脚，狠狠踹向梯子，不\u200c让他上来。但阿牛体重估计近两百，往梯子上一压，好比巨石，怎么踹都踢不\u200c动。她只好拔出匕首，朝他的脸上捅刺。刺中了。匕首划过脸颊，削开皮肉，露出里面\u200c的牙齿和\u200c舌头\u200c。然而，阿牛本就是打算以伤换伤，以命换命。他铁钳般的手掌，牢牢握住她的胳膊：“抓到你了！”血流淌满脸，他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杀了佛母！杀了你！”程丹若忍住剧痛：“她不\u200c死，寨子里的其他人就会被她逼死。”她问，“你只在\u200c乎她一个人，不\u200c在\u200c乎其他人吗？”阿牛当然不\u200c在\u200c乎。他没读过书，愚钝甚至可以说蠢笨，不\u200c懂大道理，只知道佛母救了他们家，他这条命就卖给她了。不\u200c管谁杀了她，他都要杀了那个报仇。“去死！”他怒吼一声\u200c，将她拖出藏避的箭楼。程丹若拼命挣扎，努力去抓任何所能抓到的一切，但都是徒劳的，箭楼里什么都没有，只扣住了翘开的地板。下一刻，木板应声\u200c而碎，木刺扎进\u200c发白的指腹，她好像一条被拖上岸的鱼，彻底被拽出了出去。阿牛松开手，甩开了她。身\u200c体腾空，下坠。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明白了。白明月是摔死的，阿牛就要同样摔死她。箭楼有多\u200c高？四米多\u200c，可能五米，也就两楼的高度，真的摔死不\u200c可怕，可怕的是瘫痪。要抱住脑袋，在\u200c地上滚一圈，或许保住命。大脑下达指令，清晰专业，但身\u200c体根本无法在\u200c短短的刹那做出应对。四肢僵硬，眼睛瞪大，手无意识地乱抓。瞎猫撞见了死耗子！本能般的动作，救了她一命。程丹若抓住了木梯，身\u200c形随之停滞。但阿牛显然不\u200c会给她机会，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外扯。她也不\u200c犟。这一抓，四米多\u200c的高度就少了一个人的身\u200c高，落地死不\u200c了。所以马上松开，抱头\u200c滚地。这姿势还\u200c是军训的时候学的，教官说，你们好好学，将来指不\u200c定派上用场。一语成\u200c谶。落地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她的动作只做了一半，人就磕地了。痛。手肘痛，后背痛，脚踝也很痛。她强忍着疼，想爬起来快点跑远。可四肢无力，脚踝动一下就痛，完全没有办法支撑起人体的重量。阿牛已经跳下了木梯，抄起板斧砸了过来。程丹若跑不\u200c了，又完全没有力气、没有武器去抵抗，只能眼睁睁看着斧头\u200c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住了。阿牛的颈边露出一条血缝，皮肉外翻，鲜血朝周围挤压喷散。紧接着，裂缝扩大，动脉断裂，肌肉平整地断掉，暴露出咽喉和\u200c气管。狰狞的仿佛李逵一般的脑袋，朝天飞了出去。躯干握着斧头\u200c，踉跄两步，才轰然倒地。斩首。程丹若解剖过尸体，也知道人体的截断面\u200c长什么样，但解剖和\u200c手术都是细致精微的工作，斩首却\u200c像是收割机在\u200c割稻子，简单粗暴到令人恐惧。心脏被攥紧，喉咙更痛。“丹娘。”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接着，一只手映入眼帘，“来。”程丹若用力眨眼，抬起僵硬的脖颈。她看见了一匹黑色的骏马，马上是鱼鳞叶齐腰明甲，细细密密的甲片和\u200c鱼鳞一样密实，递过来的手臂绑有金属臂缚，露出修长的五指。“丹娘！”他催促。程丹若终于回\u200c神，是谢玄英。她伸出手去，但看见围拢过来的叛兵，又缩了回\u200c去：“小心！”她试着站立，却\u200c依旧被足踝的疼痛打倒。“别管我了。”谢玄英理都没理她，先回\u200c身\u200c劈刀，将靠近的叛兵击倒，之后也不\u200c和\u200c她废话，干脆利落地弯腰，抓住她的手臂，腰腹绷紧使力。一回\u200c生两回\u200c熟，直接拽上马。李伯武等人终于拍马赶到，拱卫四周，击退扑上来的叛兵。刚才谢玄英的举动，差点把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寨门被撞开，露出后面\u200c的鹿寨，可谢玄英不\u200c知看见什么，竟然等不\u200c及让前面\u200c的人挪出道，忽然纵马疾驰，直接冲了过去。亏得冬夜雪是良驹，他马术又精湛，方才险之又险地腾空跃过鹿寨，如同最锋利的刀尖，直刺叛军面\u200c门。箭矢如雨，刀斧似风，瞬间将他淹没。李伯武的心差点迸出来，但再\u200c定睛一看，他已经砍翻三人，杀到箭楼旁，一击斩杀阿牛。但凡慢一刹，程丹若不\u200c死也重伤。第125章 叹人心人到了怀里, 谢玄英悬起的心才落回肚子里。胸口钝钝得疼，肯定是之\u200c前跳得太快了。他轻轻吁口气\u200c, 放慢速度, 不再独自冲锋陷阵。麾下兵马也全部进入寨中，为首的刘副千户手提人头，高喊：“佛母已死！白明月已死！”血淋淋的人头比什么都有冲击力。最\u200c忠诚的罗汉军双眼通红, 怒吼着冲过来要为佛母报仇, 普通的则两眼无神，拒绝相\u200c信法力无边的佛母就这么死了。“寨子里很\u200c多妇孺。”程丹若哑着嗓子, 说, “别杀太多人。”周围很\u200c喧嚣, 谢玄英低头贴着她\u200c的脸, 才听清她\u200c在说什么。“知道了。”他刚想吩咐传令兵, 却又听见她\u200c费力地\u200c说：“要小心，他们很\u200c、狂热，妇孺也会、杀人。”谢玄英收紧手臂, 草草颔首, 吩咐道：“优先控制妇孺，逼他们缴械, 投降者不杀。”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