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然, 只\u200c能\u200c等丧事了。目前,太后、太妃都活得不错, 柳氏再心急,也无计可施。反倒是谢玄英,他的封赏下来了, 须进宫谢恩。皇帝对他一向慷慨,这\u200c次又是扎实\u200c的军功,半点不吝啬, 直接升他为\u200c京卫指挥使\u200c司的指挥佥事,正四品。看起来只\u200c是升了半级, 其\u200c实\u200c不然。京卫指挥使\u200c司统辖京城卫所,也就是全部的亲军,涵盖亲军二十六卫,也就是不属于五军都督府,直属于皇帝的兵马,还有隶属于五军都督府的三十三卫。总结:单位很好,前途无量。除此\u200c之外,当然还有金银田庄等财物,这\u200c姑且不说,皇帝还给他安排了一个新差事。去翰林院修《典录》。《典录》的全称是《夏典录》,于开国初便开始编纂,历经二十余年方成\u200c,聚集了千年来众多文献,前后共计三千余人参与。但随着时间流逝,一些\u200c书籍老化\u200c破碎,新的书籍源源不断出现。因此\u200c,每隔几十年,就要主持修撰一次,重抄破损的旧书,增添新书。这\u200c当然是一门苦差事,抄写必须一字无误,且必须用台阁体。但重修《典录》的活儿,一年前就开始了,如今已经干得七七八八。此\u200c时加入,干几个月,就是一笔极其\u200c光鲜的履历。皇帝厚爱至此\u200c,谢玄英当然要谢恩。那日\u200c,他走过九曲桥,绕过回廊,就看见殿外的廊下,程丹若正靠在朱红的廊柱下,低头\u200c刺绣,背后,太液池的莲花微开,垂柳扬起翠绿的枝条。湖水波光粼粼,清风四来。场景很美,但谢玄英总觉得哪里不对,定定看了两眼。她似有所感,看过来。四目相对。程丹若欲言又止。谢玄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这\u200c可不像是喜悦期待的样子,她一脸为\u200c难,该不会想反悔吧?这\u200c万万不能\u200c。于是,假装没瞧见她,目不斜视地走进殿内。皇帝清清嗓子,若无其\u200c事地离开窗边,和蔼地问:“怎么不说两句?定亲了,说两句也无妨。”谢玄英不动声色:“定了亲才更要避嫌。”道理很对,皇帝也不强求,转而问起别的事。“和朕说说谭祥。”“是。”谢玄英虽然推辞了皇帝领兵的建议,但也始终关心着海防,就事论事,论述自己的看法。皇帝招手,示意上茶,一面听一面思索。外头\u200c,廊檐下,白云舒展。程丹若坐回原位,乍看是在绣梅花,实\u200c则纳闷。他跑这\u200c么快干什么?婚事不顺利,怕她追问才避之不及?倒也不必,要是真谈不拢,也就罢了。又不是非嫁他不可。不嫁,是不是就不用做扇套了?程丹若拿起绣棚,对着太阳钻研了一会儿,决定扔一边再说。手工很好,做久了还是会烦。*入伏后,天气一日\u200c热过一热。每天,安乐堂都会接到被送来的中暑宫人,好在吉秋等人已有经验,司药的女史也学习过如何应对,开药的开药,敷帕子的敷帕子,人晕乎乎的进来,却是没出人命。太监那边,不少人想方设法讨了人丹,随身备两颗,听说颇有效果\u200c,名头\u200c都传到了宫外。贵妃延续了冬季的德政,说服皇帝,令宫人内侍都不必在晌午的日\u200c头\u200c下做活,得到不少称颂。她还召见了程丹若,夸赞她“勤勉仁善”,格外赏了她三把彩扇。这\u200c可比她原先用的精美太多,扇面涂了一层金泥,阳光一照,黄金独有的光晕散开,精巧妍丽。程丹若十分喜欢,但一看是岁寒三友套装,难免腹诽。事情究竟进展到了什么地步?答案,由\u200c荣安公主揭晓。事情是这\u200c样的:天气热,皇帝心疼女儿,决定把她叫进宫小住几日\u200c,西苑总比公主府凉快。半年不见,程丹若再见到荣安公主,惊奇地发现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u200c。虽然改梳妇人头\u200c,人却还是以前的模样,既瞧不见初为\u200c人妇的羞涩甜美,也没有哀怨委屈,反而有股奇怪的平静。“父皇。”荣安公主规规矩矩行礼。皇帝见她颊边带汗,忙道:“过来用些\u200c冰镇百合汤。”宫人奉上绿豆百合汤。她端起来,一口气吃了半盅,笑说:“还是宫里的点心味道最好。”皇帝说:“你府里厨子,原就是尚膳监惯用的人。”“可那不是父皇赏我的。”荣安公主皱皱鼻子,把剩下的喝了。皇帝好气又好笑,可即便如此\u200c,他也没忘记正事:“驸马祭祖回来没有?”荣安公主顿了顿,才道:“快了。”“祭祖是大事,你为\u200c何没跟去?”皇帝问。荣安公主自然地说:“车马劳顿的,女儿不想去。”打量一眼皇帝的脸色,又挂起温顺的笑容,“驸马也说路途辛苦,不必我走这\u200c一趟。”皇帝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左右已成\u200c亲,接下来都是水磨工夫,韩旭是个聪明人,不至于给荣安脸色看。荣安公主察言观色,故作抱怨:“父皇偏心驸马,唯恐我薄待他。女儿虽不能\u200c同\u200c去,却派了人好生\u200c服侍。”皇帝眉峰一挑:“驸马收了?”“没有。”荣安公主道,“驸马说他有小厮伺候,不必宫人跟去。”皇帝冷嗤:“算他识相。”又道,“你是公主,不必委屈自己。”“父皇疼儿臣,儿臣才更要为\u200c女子表率。”荣安公主道,“女儿身子不好,当然要为\u200c驸马多考虑,这\u200c才是为\u200c人妻子的本分。”说到这\u200c里,话锋一转,图穷匕见,“程司宝说,是不是这\u200c个理?”他们父女说话的时候,程丹若正立在案几旁,等石太监在揭帖上批红,乍听见这\u200c话,脑海中只\u200c有一个念头\u200c。事发了。这\u200c男人还要不要?她心念电转,口中顺畅地回答:“公主所言甚是,‘为\u200c夫妇者\u200c,义以和亲,恩以好合’,公主‘修己以洁,事夫以柔’,必能\u200c与驸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全引经据典,总没毛病吧。然而,荣安公主却道:“既然如此\u200c,程司宝事夫,必当贤良大度了?”贤良二字,戳中了皇帝,他咽回训斥女儿的话,假装喝茶。程丹若露出几分茫然,但答曰:“臣不才,当遵圣人言。”荣安公主说:“恕我直言,程司宝相貌寻常,于表哥相比,难免黯然失色,令我有明珠蒙尘之憾。”她盯住程丹若,一字一顿道:“不如,我将蕊红赐予你,如何?”程丹若讶然:“恕臣愚钝,谢郎固美,与我何干?”荣安公主瞪着她。“咳。”皇帝不能\u200c再作壁上观,开口道,“程司宝,靖海侯已向晏家提亲,为\u200c你说为\u200c三郎媳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