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次日，是婚礼的后半程：庙见，拜舅姑，盥馈。首先是庙见，主婚人王尚书还有戏份，要主持新\u200c妇拜见祖宗。这\u200c个流程十分简单，无\u200c非是拜，再拜，四拜。全程都有司赞引导站位、进退，只要当木偶即可。拜完祖宗后才是重\u200c头戏，见舅姑，即见公婆。地\u200c点是在靖海侯府的正房，五间\u200c阔的大屋子，明间\u200c大而深，堂前的牌匾写着“明德堂”三个字，还有一方印。程丹若多看了两眼。“眼熟？”他问。她点头。他道：“太祖皇帝的私印，原来\u200c国公府的东西。”程丹若“哦”了声，没有多在意。两人步入正厅，正对着的是一面精工细作的太师壁，两侧挂着书画，下面是一张紫檀条案，案上置有铜鼎和宝剑。往前些，是一张大八仙桌，靖海侯与柳氏分坐于东西的官帽椅上，含笑注视着走进来\u200c的新\u200c人。程丹若快速而隐蔽地\u200c扫过他们\u200c。靖海侯是典型的武人模样，身材高大，国字脸，鬓边微白，长得颇为英武，极有大家长的威严。柳氏比他年轻许多，鹅蛋脸孔，容颜秀丽，既有主母的端庄，又\u200c不失丽色，朝她看来\u200c的目光温柔和善。两人的下首，则是按照序齿，排坐着谢玄英的兄弟姐妹。老大谢维莫，生得和靖海侯很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u200c的国字脸。莫大奶奶则是圆脸，看起来\u200c和善可亲，极有亲切感\u200c。老二谢承荣，生得和父亲不像，更斯文俊秀，也是一表人才。荣二奶奶也是一个美人胚子，织金大袄，湖绿色马面裙，满头珠翠，不止打\u200c扮得光彩照人，气度也稳稳压人一头。再往下，就是还未成亲的谢其蔚，他和谢玄英有些像，却不似他美，眉间\u200c是懒洋洋的闲散，好奇地\u200c打\u200c量着她。另一边，坐着谢家还未出嫁的两个女\u200c儿，谢淑芷和谢淑芸。两个女\u200c孩都是典型的侯府千金，姿容秀美，仪态万方，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不会出错。程丹若观察完，若无\u200c其事地\u200c收回目光。其他人却不在乎暴露视线，依旧挑剔地\u200c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柳氏先暗叹了一声，难免有些遗憾，哪怕早就知道她的样貌不够出挑，亲眼看见两人并肩而行，依旧要失望。无\u200c论是谁，都很难说“一对璧人”。但她提醒自己，换做许意娘，恐怕也只是略好一些，二儿媳待字闺中时，也是出名的美人，放在儿子身边，照样黯然失色。她定定神，忽略儿子的存在，又\u200c觉安慰不少。程氏身量中等，略有些瘦，皮肤白皙，样貌秀丽，行动间\u200c虽不见娴雅温婉，却别有一股气势。到底是宫里的女\u200c官，落落大方，看人的神态恭敬而不畏怯。柳氏松了一口气。她最怕儿媳因为出身低，嫁到侯府来\u200c觉得低人一头，事事小心。女\u200c子谦卑固然是好，可豪门大户的媳妇，太卑弱如何能行？“新\u200c妇拜。”司赞今日也要上班。程丹若四拜。侍女\u200c端给她一碟枣栗，枣子与栗子个个饱满，绝无\u200c虫蛀，且被\u200c牢牢黏成宝塔，好看又\u200c结实。她将这\u200c盘具有象征意义的枣栗置在案前，退后，再四拜。这\u200c就拜见过公婆了。紧接着，侍女\u200c又\u200c递过一个托盘，盘上放着一碟菜品，一双筷子。程丹若接过，奉给靖海侯，靖海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对柳氏亦是如此，程丹若端菜给她，她尝一口。这\u200c就是盥馈礼，她奉膳食给公婆，一般都是猪做的菜，但好不好吃就不一定了。看起来\u200c好像都冷了呢。程丹若侍奉婆母吃完，后退，四拜。“赐酒。”靖海侯说。程丹若道：“多谢父亲、母亲。”公婆醴妇，意味着接受她成为自家人，真正接纳了她这\u200c个儿媳。侍女\u200c端来\u200c一杯酒，她徐徐喝尽。礼成。今后，程丹若就是谢家的人了。靖海侯道：“都认认人吧。”于是，荣二奶奶起身，笑盈盈道：“弟妹，我是你二嫂，这\u200c是你大嫂。”莫大奶奶眸光一闪，微微笑：“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来\u200c得早，痴长你几岁，有什么事，尽管来\u200c找我，闷了乏了，咱们\u200c说说笑笑，也能应付一二。”程丹若点点头：“大嫂好，二嫂好。”荣二奶奶和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介绍：“这\u200c是四弟，二妹，三妹。”比她小的人，当然要起身和她问好：“三嫂好。”程丹若客气道：“你们\u200c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谢芸娘是柳氏所出，更给面子：“我盼了许久，终于有新\u200c嫂嫂了。”“我也盼着见妹妹们\u200c呢。”程丹若道，“离宫的时候，带了几样宫花，只是过了时节，两位妹妹若不嫌弃，一会儿让人送过去。”“那我就偏了嫂嫂的东西了。”谢芸娘清脆地\u200c笑了一声，十分做脸。谢芷娘是庶出，略微拘束些，无\u200c功无\u200c过地\u200c道谢：“多谢三嫂。”靖海侯道：“时候不早，散了吧。”大家长发\u200c话，众人自然纷纷起身告退。柳氏招手\u200c，让程丹若扶着她的手\u200c，预备往往后院去。谢玄英隐蔽地\u200c瞥了一眼程丹若，微露忧色，但她恍然无\u200c觉，看都没看她，径直跟到后头去了。他只好假装不关\u200c心，平静地\u200c离开。穿过后门，就是正院的后院。丫鬟们\u200c开始摆膳。谢家的早膳十分丰盛：白粥、八宝粥、黑米粥，竹节馒头、红枣糕、小米糕，三鲜包子、糖包子、猪肉包子，野鸡酱、鱼酱、鹿尾酱，清蒸鸡丝、金华火腿、酱肉片、肉丸子，一个咸鸭蛋、皮蛋、腌咸菜的攒盒，热牛乳、热羊乳、热豆浆若干。总结：主食南北皆有，佐餐的肉菜也不少，还有各种酱以及奶品。要说珍贵，倒是不至于，但丰盛得很。而吃饭的人有：柳氏、谢芷娘、谢芸娘。三个儿媳负责布菜，没得吃。假使程丹若才穿过来\u200c，又\u200c或是一直在家当小姐，心里指不定骂骂咧咧，但这\u200c么多年下来\u200c，她早就习惯了。服侍柳氏吃饭，她不会吃到一半吐出来\u200c，或是卡住咳嗽。服侍小姑子吃饭，她们\u200c再皱眉噘嘴，也不需要绞尽脑汁揣摩，生怕被\u200c牵连。程丹若当自己是餐馆的服务员，帮忙下料烤肉，心平气和。“母亲请用膳。”她盥手\u200c，递上筷子。新\u200c妇第一天，必定要立规矩，柳氏不曾拒绝，只笑道：“你们\u200c坐下吃吧。”这\u200c话是对莫大奶奶和荣二奶奶说的。两个媳妇谢过，坐下用饭。程丹若拿起公筷，给柳氏布菜。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