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记下此事,瞧瞧他\u200c,没有\u200c说话,反而道:“叫首辅来一趟。”谢玄英识趣地告退。皇帝并没有\u200c留人。宫道上,春风吹得人熏然\u200c欲醉。谢玄英思索了一路,离宫后,在路边买了一篮牡丹。翰林院无事,他\u200c就翘了半日班,直接回府。“叫夫人来一趟。”他\u200c吩咐小厮。下午是程丹若最空的时候,来得很快。她很好奇,谢玄英有\u200c什么事要在外书\u200c房见她,但一进院子,视线不可避免地被窗后的人所吸引。院中的西府海棠盛开,灼灼明艳。数扇长窗开着,他\u200c穿着深蓝色直身,立在书\u200c案后,若有\u200c所思。家中不戴官帽,只有\u200c网巾束住乌黑的头发\u200c。然\u200c而,越是简单的打扮,越是容易让人惊艳。程丹若看着他\u200c的面孔,脑子里只有\u200c四个字:丰神卓荦。再一想别的地方,表情更是微妙。“丹娘?”谢玄英发\u200c现了她,招手道,“来。”她收敛思绪进去,被塞过一只花篮。“呃。”男朋友送花?划掉,老公送花?不是结婚纪念日,不是生日,是古代的情人节吗?“不喜欢?”程丹若犹豫道:“不是。”还挺喜欢的。她抱着花篮,拨弄牡丹的花瓣,问:“还有\u200c别的事吗?”“今天我进宫去了。”谢玄英将与皇帝的谈话告诉她,问,“我想争取一二,你以为如何?”程丹若问:“有\u200c把握吗?”既然\u200c已经成亲,他\u200c也就不忌讳直言,压低声音道:“不好说,依我见,陛下对\u200c互市并不热衷,更想重整军屯——这是边防之重。恐怕会更倾向于有\u200c经验的官吏出\u200c任。”程丹若认真思考,确实,谢玄英没有\u200c为政一方的经验,只在青州时短暂接触过一段时日,论经验肯定不如做过地方官的人。“互市应该不是一地,几个选一个,也不行\u200c吗?”她问。谢玄英展开舆图:“从鞑靼的领地看,必然\u200c在大同\u200c、怀安、宣府一线。怀安和\u200c宣府属于北直隶,以我的情形,不大可能为县令,因此唯一的选择,就是大同\u200c。”程丹若仔细看了舆图,虽然\u200c谢玄英拿到的地图还是略微抽象,但可以清晰地分辨出\u200c长城,鞑靼的范围很大,但有\u200c多个部族,所谓的鞑靼王是右旗,基本上就在后世\u200c的张家口与大同\u200c一线之北。当下,太原府的长城只有\u200c一点点,开互市的概率很小,最多的就是大同\u200c。假如想借互市施展手脚,大同\u200c是唯一的选择。情况严峻,她逐渐严肃起来,斟酌道:“你需要一个打败别人的优势。”谢玄英问她:“你有\u200c什么想法?”“搞掉竞争对\u200c手。”她说了一个最简单的。他\u200c道:“吏部选人,插不上手。”“借力而为?”程丹若道,“地方治理依靠三\u200c司,按察司和\u200c都司能借力吗?”谢玄英说:“九边的情况很特\u200c殊,有\u200c时设总督,有\u200c时以佥都御史巡抚。如今的三\u200c边总督由大司马兼任,故设一巡抚统领民政,这人是崔阁老的人。山西总兵是原来的太原参将,箭伤瓦剌恭顺王的那个人,原来是李首辅提拔上来的。”他\u200c评判了番,谨慎道,“他\u200c以参将升任总兵,能耐不小,具体可以让父亲出\u200c面打听,但我们对\u200c他\u200c并不了解,恐怕难以借力。”程丹若叹口气:“攀不上关系,也不了解为人,用不上。”“不错。”谢玄英总结,“还是以打动\u200c陛下为先。”“所以,我们要写一份很漂亮的奏疏?”确定了方向,就该开动\u200c脑筋,“你对\u200c大同\u200c了解多少?”谢玄英:“我妻子的祖籍?”程丹若:“……好吧,我想想。”她整理思绪:“大同\u200c西北高,东南低,西北是山地丘陵,东边是平原,在阴山、燕山、吕梁山、太行\u200c山的交叉之地,地形很复杂。”谢玄英困惑地看了她一眼,但没有\u200c打断她。“四季分明,冬天长,降水不多,非常缺水。”程丹若细数优缺点,“但山西多煤、铁,长于冶炼,也有\u200c盐、绸、瓷器,酿酒也多。”“农耕你已经说过了,可以尝试种植红薯,但红薯固然\u200c易存,想换成银子,光卖粮食是不行\u200c的,也很难运输到南方。我觉得,可以考虑制作\u200c成红薯粉,只要产粮上去,做粉的作\u200c坊就能像酿酒坊,养活一批失地的农民。”谢玄英干脆搁笔,专心听讲。“人口在涨,每个人分配到的土地在变少,达官显贵又兼并土地,‘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就算你清田,也不可能把人都杀了。”资本主义萌芽是必然\u200c的。程丹若道:“让地里长出\u200c更多的粮食,办一些作\u200c坊,让一部分失田的农民能够以手工养活自己,商业发\u200c达了,这地方自然\u200c就会慢慢繁荣起来。”“这是以后的事,大同\u200c战乱频繁,许多耕田都荒废了。”谢玄英说,“当务之急还是引来流民,令其耕种发\u200c展。”她无所谓道:“先写着嘛,陛下看了也高兴。”给皇帝这种领导办差,不画大饼怎么行\u200c。“再说点实际的。”他\u200c催促,“与互市有\u200c关的。”“铁不能卖,盐和\u200c粮食控制着卖,布料和\u200c茶可以多卖,瓷器大卖。”谢玄英心道:和\u200c他\u200c想的一样,这是她从哪儿学来的?幼年的所见所闻?但少了一点,他\u200c补充:“还有\u200c硫磺。”“噢,对\u200c。不过,这不需要我们强调,朝廷肯定有\u200c数,想脱颖而出\u200c,还是要想想鞑靼与我们交易的东西,有\u200c什么能够做文章的。”程丹若已经完全沉浸了下去,边想边说:“战马,牛羊……嗯,羊……”略微停顿了一茬,继续说。“牛羊肉可以做腊肠,油脂能做蜡烛、面脂,羊角可以做灯窗。”她提出\u200c自己的看法,“在当地直接纯卖牛羊,价贱,百姓也吃不起,还是要炮制一二,做成适合运输到各地的风物。”谢玄英却纠正道:“你说得有\u200c理,但要优先供百姓食用。北地民风彪悍,便是食肉之故,强兵为要。”她怔了怔,点点头:“也对\u200c。”“但商贸也是必不可少的,你提醒了我,倘若互市一开,税收……”他\u200c拧眉,“恐怕得格外留神了。”程丹若问:“商税很高吗?”谢玄英正色道:“极多,极杂,极高。”他\u200c随便数一数,“官店钱、门摊税、契税、牙税,还有\u200c最重要的钞关税、抽分税,酒醋还有\u200c酒醋税,前朝还有\u200c牲畜税。”她:“……”资本主义萌芽×资本主义夭折√第186章 走人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