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史此人，名器，却非大器，小器也，心胸十分狭窄。某次，毛巡抚宴请宾客，有人问，为什么不请江御史呢？毛巡抚先说，御史纠察风纪，还是不要太亲近为好。但因为喝多了\u200c，后\u200c面嘴贱，又\u200c加了\u200c一句，像他这样\u200c面目丑陋的人，请他来\u200c，岂不是让人败坏胃口吗？“如彼之貌，伤之脾胃，岂能尽兴？”诚实地说，毛巡抚的话\u200c不算诽谤，因为江御史真的长\u200c得挺丑的。因为面目不堪，他明明考试能是前三，主考官看到他，就\u200c给降到末等，就\u200c连殿试也没能意外，明明会试的时候，他考了\u200c第二名，可殿试因为丑，很不幸只挂在二甲末尾，差一点点就\u200c是同\u200c进士了\u200c！皇帝不敢怨，巡抚还不敢吗？江御史听\u200c说了\u200c这事，大为愤怒，从此和毛巡抚杠上\u200c了\u200c。参他饮酒作乐，不理政务。参他为买古画，逼死良民。参他中饱私囊，允许走私。御史的职责就\u200c是监察百官，所以，这么参倒也没什么问题。可惜，毛巡抚头上\u200c有人，一直相安无事。但此次不同\u200c。这天，江御史与往常一样\u200c，去酒楼吃饭。雅间隔音不太好，他听\u200c见隔壁有人在说话\u200c，聊的就\u200c是毛巡抚。出于对敌人的警惕，江御史竖起耳朵，留神细听\u200c。白\u200c玉环、鞑靼……户部亏空……盐商贿赂……他立时兴奋起来\u200c，如同\u200c闻见血腥味的秃鹫，贪婪地捕捉每一个字。可对方只是闲聊，很快就\u200c说起别的事，不再提及毛巡抚。但江御史之所以长\u200c得丑，还能当官，自有过人之处——他擅长\u200c写文章，而且写得特别好，声情并茂，鞭辟入里，才\u200c华没得说。虽然信息有限，可江御史一顿饭的功夫，就\u200c已经打好了\u200c腹稿，回家后\u200c马上\u200c把自己关进书房，耗时一天，写出了\u200c一篇辞藻华丽又\u200c不失锋锐的奏疏。他很满意，一字不改，当天就\u200c送去京城。运气很“好”，奏折才\u200c到没多久，内容流了\u200c出去。崔阁老得知\u200c，已经是第二天了\u200c。他看完内容，叹口气，和心腹说：“写信给韬之，让他自请离去吧。”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呢？主要还是江御史的文章写太犀利了\u200c。他先回顾了\u200c互市的来\u200c龙去脉，表示这事就\u200c是毛巡抚先起的头，他为啥这么上\u200c心，因为收了\u200c鞑靼的贿赂。而这么做，绝对是他狼子野心，本来\u200c大家对鞑靼的经济封锁已经击溃敌人，可毛巡抚养寇自重，生怕胡人完蛋了\u200c，他就\u200c没有额外发财的来\u200c路，所以，与鞑靼一拍即合，要求开互市缓和。此外，他和胡人有勾结的另一个证据，就\u200c是每次胡人来\u200c过，他就\u200c要请朝廷赈灾拨款，但英明的蔡尚书已经发现，从来\u200c没有过这样\u200c的灾害。这证明什么？证明他和胡人是约定好的，那边故意过来\u200c晃一圈，方便毛巡抚挖国库的钱，充实自己的腰包啊！作为回报，他就\u200c放任山西的商人和胡人做生意，给他们\u200c提供盐茶，故而民间走私不绝，官兵围剿次次失败。内奸，毛巡抚就\u200c是大夏最大的奸臣！不得不说，狠还是言官狠。蔡尚书只是想干点事，充实一下\u200c国库，所以才\u200c让毛巡抚吐出贿赂。可江御史完全就\u200c是要让他去死。互市真的是毛巡抚开的头。毛巡抚真的收了\u200c玉环。十万两亏空，他也真的贪墨了\u200c。他和盐商的来\u200c往……也不是编造。事实确凿，理由和关联已经不再重要了\u200c。好在崔阁老提醒及时，皇帝刚派人把他关进大牢，他的请罪折就\u200c递了\u200c上\u200c去。他自辩，并未和鞑靼有勾结，恳求开启互市，是不忍见百姓再遭兵祸，不过他确实有失察之罪，没有及时催促底下\u200c的人收回欠款，但那是不忍百姓刚过上\u200c好日子就\u200c要还钱。解释了\u200c一大堆，最后\u200c表示，臣能力有限，但十万两银子我没贪，现在就\u200c还，恳求宽大处理。皇帝将信将疑。这时，石大伴出来\u200c说话\u200c了\u200c。他说，毛巡抚身为文官，和鞑靼勾结没有好处，又\u200c不能得军功，最多是收了\u200c贿赂，为他们\u200c说好话\u200c罢了\u200c，罪不至死。曹次辅也说，说目前来\u200c看，夏朝在互市中也能获益，并不亏，以此认定毛巡抚私通外敌，未免捕风捉影。这话\u200c也有道理，但不管干了\u200c还是没干，嫌疑摆在那，毛巡抚是不可能再继续当山西巡抚了\u200c。于是，皇帝大笔一挥，让他滚去云南顺宁府当知\u200c府。前任知\u200c府刚挂，正缺人呢。毛巡抚差点在狱中喷血。去云贵当知\u200c府，不如罢官回家，扬州人杰地灵，提前养老也不错。云南呢？这是流放充军的地方啊！尤其这两年，云贵战事频发，土司时常叛乱，文官的人身安全完全无法保障。可他不敢违抗，贬官总比真流放好，说不定还能回来\u200c呢。--七月末，毛巡抚被贬云南。因暂无战事，一时没有派新任巡抚接班，由布政使和按察使执掌应有职责。如此，昌顺号只花了\u200c五千两银子，就\u200c避免了\u200c倾覆之祸，且间接交好了\u200c新上\u200c位的郭布政使，不算太亏。事情似乎太平了\u200c。“只是贬官啊。”程丹若有一点不满意，毛略这么贪，继续当知\u200c府，肯定还会继续剥削百姓。但谢玄英说：“石大伴说了\u200c情的话\u200c，罢官并不容易，不如贬去偏远之地，再做计较。”程丹若一听\u200c不对：“什么叫‘再做计较’？”“西南凶险，匪贼遍地，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谢玄英解释，“这可比置人于死地高明得多。”毛略有后\u200c台，有座师，有同\u200c年同\u200c乡，真要是逼死他，难保被人记恨，贬官到蛮夷之地，出了\u200c意外，那就\u200c是另外一回事了\u200c。至于这个“意外”是真的意外，还是人为的意外，可能就\u200c要先看看是不是会有真的意外发生，如果\u200c没有条件，就\u200c创造条件。程丹若：黑还是古人黑。“因为军饷，还是杨首辅的意思？”她\u200c问。谢玄英道：“我倾向于前者。”“为何？”他道：“西北军费甚多，怎么可能没人贪？”程丹若哽住，这理由过于强大，无可反驳。“那，是崔阁老主使的吗？”“崔阁老此前是礼部侍郎，插手军饷怕不容易。”谢玄英分析，“我猜，是都督府和御马监的人。”“……”程丹若捋着来\u200c龙去脉。大夏国情在此，军饷必有人贪墨，那么，贪了\u200c军费后\u200c，边境将士的工资从哪里来\u200c呢？不可能变出来\u200c，也不可以不发，否则必闹哗变。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