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什么\u200c东西断了。程丹若:“……”她拔出铲子, 铲掉周围的土, 拎起来一看。果然弄断了。“夫人, 还是我来吧。”贺三娘的脾气有点\u200c急, 看不下去她糟蹋粮食的行\u200c为, “这得轻轻挖。”程丹若只好让开:“好吧,你\u200c们辛苦些。”“不辛苦。”贺四娘也拿了铲子,和姐姐一起干活。她们姐妹俩干惯了农活, 手脚麻利, 动作又快又仔细,没一会儿就把红薯完完整整地挖了出来。程丹若拿起一支, 放在手中\u200c打量。和她记忆中\u200c,街边炉子里的烤红薯相比,这个红薯的个头无疑更小, 显然是没有经过选育的原始品种。这能不能行\u200c啊?程丹若正在担心,却听贺家\u200c三娘说:“哎呀,这红薯真不错, 怪多的。”她忙问:“这结果算多吗?”“多啊。”贺三娘说,“您瞧瞧, 一个个这么\u200c大,吃一个就够填肚子的了。”程丹若微微安心:“那就好,你\u200c们家\u200c里种了没有?”“种了种了。”贺四娘说,“我爹亲自种的,照看得可精心了。”贺老头可真是个妙人。程丹若莞尔,拿起两三个红薯:“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厨房有面\u200c包窑,烤红薯也不错,当夜宵正正好。是夜。谢玄英拨开一个红薯,在烛光下端详许久,才慢慢咬了口。“怎么\u200c样?”程丹若随口问。他道:“比龙子化送我的更甜一点\u200c。”“大同的土质更干,比四川更适合种这个。”程丹若就事论事。谢玄英瞥她:“不对。”她:“?”“是你\u200c种的。”他认真道。程丹若:“……都是贺家\u200c两位娘子在照料。”“你\u200c选的苗,浇过水,松过土,这个也是你\u200c挖的。”他振振有词,“她们也是你\u200c雇来的,自是你\u200c的功劳。”“……”程丹若有点\u200c吃不消,转移话题,“马上要\u200c睡觉了,吃一个差不多,不能多吃——你\u200c明天要\u200c早起吗?”谢玄英道:“嗯,明儿下乡看看,问问收成。”光看自家\u200c花园的半亩地,没法了解红薯和土豆的产量,得下地去问老农,这才能确定这两种新作物,是否适合在北方推广。鉴于胥吏弄虚作假的本事一流,还是亲自去看过更放心。程丹若想想,问:“不如我跟你\u200c一块儿去?”谢玄英:“为何?”“有点\u200c五谷不分。”她叹气。“好啊。”谢玄英明显高兴,盘算道,“那就推迟两日出发,我们在大同境内走一遍。”她不在身边,他心里总是记挂,每次出门都是直去直回,若能同行\u200c,两人便能好好看一看民\u200c情了。程丹若说:“好,明日我把事情和林妈妈交代了。八月没大事,各处的节礼早就买好了。”八月有个中\u200c秋,要\u200c送中\u200c秋礼,得费些心思打点\u200c,别的没什么\u200c。谢玄英却说:“这样一来,中\u200c秋可能要\u200c在外\u200c面\u200c过。”“这有什么\u200c关系?”她不以\u200c为意,“我们就两个人,哪里过都一样。”他弯起唇角:“嗯。”--若说出门谁最高兴,莫过于春可乐。程丹若骑马已经很娴熟了,能自己上马鞍,春可乐也稳重很多,体现出蒙古马耐力好的优势,驮着她走半天都不大喘气。但要\u200c注意,虽然秋季气温凉爽,可风大的时候,骑马就是大大的灾难。尘土兜人一脸,感觉每呼吸一口气,都是土的味道。真·吃土。程丹若只敢在无风的时候,蒙住头脸骑一会儿,多数坐马车。谢玄英是个很好的人肉垫子,靠在他身上,减震效果很不错。第一天,他们去的是大同的朔州。这里有马邑和山阴。因为桑干河,灌溉比较充分,依旧以\u200c种小麦和小米为主。程丹若穿道袍,戴方巾,做男性\u200c打扮,下地仔细看田里的麦穗。老实说,结穗格外\u200c少,稀稀拉拉的,乍看上去仿佛营养不良,和她记忆里金灿灿的麦田截然不同。但农民\u200c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神情,面\u200c对官老爷的疑问,他们都说“收成不错”,虽然今年夏季有点\u200c干旱,但靠着桑干河的水源,依旧熬了过来。换言之,现在的小麦品种就是这样。不过,虽然麦穗少,活却一样多,在没有机器收割的年代,收麦子全靠人弯腰手割。基本全家\u200c出动,除了老人、小孩干的少些,男人和女人是一样干活,同样的重劳动,送饭的是老人,灶前烧饭的是小孩。秋收的气氛热烈而焦灼。因为朔州不种红薯,所以\u200c,程丹若和谢玄英都没有久留,确认这边收成不错,就准备离开。是夜,住在山阴的客栈,因为早就派人打理过,房间尚算干净整洁。程丹若仔细铺床,她这次没带丫鬟,贴身的事都得亲力亲为。谢玄英其实不大赞同,一面\u200c帮她拿枕头,一面\u200c说:“怎么\u200c都该把玛瑙带上,这种小事,哪有你\u200c自己做的道理。”“之前翠娘和我说,她被养废了,我又何尝不是呢。”程丹若抖好被子,“这些琐事,我以\u200c前是自己做的,现在也行\u200c,我可不想以\u200c后变成手不能提的废物。”谢玄英摇摇头,知她主意已定,再说服也没用。且人没带来,这会儿改主意,也变不出丫头。遂道:“也罢,就由我伺候夫人洗漱吧。”他提起水壶,在铜盆里倒上热水,打湿帕子,递给她擦脸。又找出面\u200c脂,旋盖盖子递给她。程丹若:“……”他却起了兴致,又道:“我替夫人梳头。”话毕,不容分说地将她按坐在床上,眼疾手快地帮她摘掉网巾和玉簪,拿玳瑁梳子慢慢梳通。她不得不道:“我自己会梳。”谢玄英瞥她一眼,加重语气:“世妹,听话。”程丹若扶住额角。好不容易梳好头发,又要\u200c给她宽衣解带。她拍他的手。他不放。“是你\u200c非要\u200c给我弄的。”程丹若故意道,“我可不会帮你\u200c脱。”“我什么\u200c时候让你\u200c伺候过我?”他帮她解掉外\u200c袍,挂在衣架上,“你\u200c舍得,我还不舍得呢。”一面\u200c说,一面\u200c干脆利落地脱了自己的外\u200c衣,随手挂在旁边。这时,他发现了异常:“这是我以\u200c前的……”“物尽其用,省点\u200c开销。”他这几件衣服都是好料子,送给她后也就穿过一次。如今他已不是少年身形,又穿不了,她多穿几次才不浪费。然而,虽然理由充沛,程丹若依旧有种莫名的尴尬,清清嗓子,“不行\u200c吗?”“行\u200c,当然行\u200c。”他拂过从前的旧衣,心中\u200c是流淌的柔情。当年借给她衣裳,谁能想到,竟是这一生最爱之人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