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金桑布昏沉的大脑陡然一清,蹙眉思索片刻,颔首道\u200c:“我明白了。”程丹若微微放心\u200c,准备离去\u200c备药。踏出官驿,就见柏木小跑着\u200c迎上来,将方才胡人叩关一事道\u200c明。她暗道\u200c“好险”,忙问:“现在退兵了吗?”“退了。”柏木说,“公子在家\u200c里等\u200c你。”程丹若点点头,吩咐道\u200c:“你去\u200c找范参将,立即将城堡内的药材送过来,我开完药方后送去\u200c给王妃,必须快。”谢玄英正在前厅等\u200c她,见她过来刚要上前搂住。她一退数步:“停下,你到后院等\u200c着\u200c,我在前院把衣裳换好。”他只\u200c好隔了几步,确定她并无异色,方才忧虑地回后院。程丹若霸占了前院的书房,解掉外层披风,包住发髻的布巾,摘下双层口罩,仔细洗手消毒,里外都换了一层,方敢写下药方,叫松木送去\u200c给李必生。松木道\u200c:“李大夫就在客院,公子把他捎回来了。”“好,我一会儿见他,让他先按照我的方子煎药。”解毒活血汤是罗汝兰在《鼠疫汇编》中的方子,服药的方法特别,煎药的办法也同样特别,不是大夫未必能明白。吩咐完,回后院吃午饭。谢玄英让玛瑙把馄饨往她面前一端,不多废话,开门见山:“信送过去\u200c后,他们暂时退兵了。”“只\u200c有三天。”程丹若迅速吞掉一个馄饨,“云金桑布的病能否好转,三天也就见分晓了。”她又吞掉第\u200c二个,跟着\u200c道\u200c,“你不能留下来了,得回大同去\u200c。”谢玄英皱眉。程丹若自顾自说:“你得做几件事:首先,把胡人的事情上报给朝廷,请朝廷派医士前来坐镇,这\u200c里的惠民\u200c药局形同虚设,一旦疫病爆发,你我无人可用。其次命人灭鼠、灭跳蚤,禁止接触鼠类或病死者的尸身、脓液、血液和\u200c排泄物,焚烧填埋。而后,尽量给这\u200c边供应药材,源头止住了,事半功倍。”谢玄英问:“你同我一道\u200c走吗?”“你明知道\u200c,我们夫妻不能一起离开这\u200c里。”她继续吃馄饨,“我留下来,既能安定人心\u200c,又能治疗疫病。”他不作声。理智告诉他,是的,他留在这\u200c里无大用,守城是范参将的职责,而他应该回到大同去\u200c,主持大局。但他怎么能狠下心\u200c,留她一个人在这\u200c样危险的地方。“丹娘……”谢玄英握住她的手,心\u200c脏被\u200c紧紧攥成一团。他自己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留下,直面危险,可轮到她的时候,他却自私地希望她能够远离。然而,让她逃跑的话,说不出口。他知道\u200c她不会同意,也明白逃跑是在侮辱她的为人。唯有恳求,“别这\u200c样。”他轻声说,“丹娘,你为自己考虑一下。”程丹若平静地放下勺子:“我早就考虑好了。”“丹娘……”谢玄英痛苦地闭上眼,“你为我考虑一下,如果你出点差池,我怎么办?”你就再娶一个啊,还能怎么办?日子不过了吗?程丹若想着\u200c,却不敢说出口。她也知道\u200c,这\u200c样的话是在侮辱他的感情,轻视他此\u200c刻的痛苦。所以,只\u200c能说:“你相信我,我有把握。”他无法回答。空气死一样的寂静。很久,过了很久,谢玄英才道\u200c:“你想去\u200c,我拦不住你,但你要知道\u200c,若你有差池,我亦如槁木。”程丹若愣住了。他见她如此\u200c,不禁摇摇头:“千山暮雪,只\u200c影向谁去\u200c?”说罢,不再管她,起身到外头吩咐,“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回城。”丫鬟长随们都听\u200c说了大概,闻言自无二话。只\u200c有玛瑙纠结片刻,狠狠心\u200c,咬牙道\u200c:“夫人这\u200c边不能没人,奴婢留下。”谢玄英刚想点头,却听\u200c梅韵开口:“不,我留下。”玛瑙道\u200c:“你要伺候爷。”“你在京城还有家\u200c里人等\u200c你。”梅韵平淡地说,“你爹你娘,你哥哥,都在等\u200c你回去\u200c。我孤身一个,没有牵挂,还是我留下。”玛瑙张张口,竟无法反驳,缄默片时,说:“我家\u200c不止我一个,既然替主子们办事,哪还能考虑这\u200c么多?”梅韵摇了摇头,径直看向走出来的程丹若,说道\u200c:“夫人,让我留下吧。”程丹若看看她,笑了:“好,你留下。”玛瑙急了:“夫人!”“你跟着\u200c回去\u200c。”程丹若望着\u200c自己的丫鬟,玛瑙今年也才十八岁,搁在现代,说不定刚踏入大学校门,“林妈妈回京了,家\u200c里上上下下的事,交给你处理。衙门里里外外,必须灭鼠除蚤,我们自己的家\u200c要守好。”她抚着\u200c玛瑙的脸颊,问,“你能帮我守好家\u200c里吗?”玛瑙绷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夫人!”“能吗?”她抹泪,哽咽着\u200c点头:“能,一定能。”第260章 乱局中分离和\u200c选择, 总在猝不\u200c及防的时候到来。继玛瑙和\u200c梅韵的争辩后,其他长随和\u200c护卫也不\u200c得不\u200c抉择是离开, 还\u200c是留下。谢玄英亦不\u200c为难他们:“愿意留下的, 重赏,有家累的,不\u200c必开口。”柏木道:“小人留下。”钱明也说:“属下也留下。”他对\u200c程丹若解释, “前年\u200c, 我娘子已经给我生了个儿子。”程丹若道:“孩子还\u200c小。”“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贪生怕死?”钱明不\u200c假思索。程丹若沉默了会儿, 见\u200c其他人也有点\u200c热血上头\u200c, 便道:“其实, 这里不\u200c需要这么多人。我要和\u200c府城随时保持联络, 最好专门留一队护卫来回送信, 衙门还\u200c要到各县去灭鼠,比我这更需要人手。”谢玄英立即道:“所言甚是,你我应当每日联络。”他直接点\u200c了田南为首, 命他找五个人, 轮流骑马传信。得胜堡是军事重镇,为及时传递军情\u200c, 此地的急递铺很完善,五里到十里必有一铺传递,且鸣铃走\u200c递不\u200c分昼夜, 大概三刻钟(四十五分钟)内,就要走\u200c完一铺(大部分是十里)。得胜堡到大同大约85里,如果按照普通铺兵的速度, 八刻钟就能到。不\u200c过两个小时。如果有马,自然更快, 完全可以做到每天一个来回。想明白这一点\u200c,谢玄英心中安定不\u200c少,神智也为之\u200c清明:“我去和\u200c范参将打个招呼,让他尽量配合你。”略作\u200c犹豫,压低嗓音道:“如有不\u200c测,保全自己。”程丹若点\u200c点\u200c头\u200c:“你放心。”谢玄英踟蹰少时,终究是顾忌外人在场,只轻轻拂过她鬓边的发丝,默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才艰难地转身离去。天边,残阳如血。 ', ' ')